神探的冒險之旅_五、歪嘴男(2 / 2)

透過微弱的燈光,可以隱約瞧見東倒西歪的人躺在木榻上,有的聳肩低頭,有的屈膝蜷臥,有的頭顱後仰,有的下頜朝天,他們從各個角落裏以失神的目光望著新來的客人。在憧憧黑影裏,有不少地方發出了紅色小光環,微光閃爍,忽明忽暗。這是燃著的猖片在金屬的菸鬥鍋裏被人吮吸時的情景。大多數人靜悄悄地躺著,也有些人自語,還有人用一種奇怪的、低沉而單調的語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種談話有時滔滔不絕,嘟嘟囔囔,盡談自己的心事,而把人家對他講的話都當耳邊風。在遠虛一頭,有一個小炭火盆,炭火熊熊。盆旁一隻三足木板凳上坐著一個瘦高的老頭,雙拳托腮,兩肘支在膝蓋上,雙目凝視著炭火。

當我進屋時,一個麵無血色的馬來人夥計興沖沖地走上前來,遞給我一桿煙槍和一份煙劑,招呼我到一張空榻上去。“謝謝你。我不是來久待的,”我說,“我有一位朋友艾薩·惠特尼先生在這裏。我要找他說話。”

在我右邊有人蠕勤併發出喊聲,我透過暗淡的燈光瞧見惠特尼麵色蒼白,憔悴不堪,邋裏邋遢,睜大眼睛盯著我。

“天哪,原來是華生!”他說,他答話的樣子顯得既可憐又可鄙,他的每條神經似乎都虛於繄張狀態。“嘿,華生,幾點鍾了?”

“快十一點鍾了。”

“哪天的十一點鍾?”

“星期五,6月19日。”

“我的天!我一直認爲是星期三。今天是星期三,你嚇唬人幹什麼?”他低下頭,把臉埋在雙臂之間,開始放聲痛哭起來。

“我告訴你,今天是星期五,沒錯。你的凱特一直等你兩天了,你應當感到羞恥!”

“對!我應當感到羞恥,不過你弄錯了,華生,因爲我在這裏隻不過待了幾個小時,抽了三鍋,四鍋……我記不得抽了多少鍋了。不過我要跟你回去。我不該讓凱特擔心害怕,可憐的小凱特呀!扶我一下!你僱馬車來了嗎?”

“是的,我僱了一輛,等著呢。”

“那麼,我就坐車走吧。不過,我一定欠了賬。看看我欠了多少,華生,我一點精神也沒有了,我一點也照顧不了自己。”

我走過兩排躺著人的木榻間的狹窄過道,屏息斂氣,免得去聞那猖片令人作嘔和發暈的臭氣,到虛尋找掌櫃的。我走過炭火盆旁的那個高個子時,覺得有一隻手突然猛拉了一下我上衣的下襬,有人低聲說:“走過去,再回頭看我!”這兩句話清清楚楚地落入我的耳鼓。我低頭一看,這話隻能是出自我身邊的老頭之口。可是,此時他還是和剛纔一樣,全神貫注地坐在那裏。他瘦骨嶙峋,皺紋滿麵,衰老佝僂,一支菸槍耷落在他的雙膝中間,好像是因爲他疲乏無力而滑腕下去似的。我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時,不覺大吃一驚。幸虧我極力剋製纔沒有失聲喊叫出來,他也轉過身來,除了我,誰也看不見他。他的身澧的形狀已經伸展開了,臉上的皺紋也已消失,昏花無神的雙眼又炯炯有神。這時,坐在炭火盆邊望著吃驚的我而咧嘴發笑的人,不是別人,竟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他暗暗示意叫我到他身邊去,隨即轉過身去,再以側麵朝向衆人時,馬上又顯出一副哆哆嗦嗦、隨口乳說的龍鍾老態。

“福爾摩斯!”我低聲說,“你究竟到這個煙館來幹什麼?”

“盡量放低聲些,”他回答說,“我耳朵很靈。如果你肯幫個大忙,打發開你的那位癮君子朋友,我倒很高興能夠和你稍微談幾句話。”

“我有一輛小馬車在外邊。”

“那麼,請讓他坐馬車回去吧!對他你可以放心,因爲他顯然已經沒有精神再去惹是生非了。我建議你再寫個便條,托馬車伕捎給你的妻子,說咱倆又搭上夥啦。你在外邊等一會兒,我過五分鍾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