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淵渟起身走到楚嶽峙麵前,伸手將人輕輕攬入懷中,他看楚嶽峙的眼神溫柔而悲傷,與歡顏說話的聲音卻有些森冷,帶著令人難以違抗的威壓。
歡顏又哪敢再看兩人,更不敢探究他們之間的關係,低著頭就從地上站起退出了書房。
比起楚嶽峙的激動,司淵渟要鎮靜許多,他在楚嶽磊身邊已經多年,清楚知道楚嶽磊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歡顏所說的一切,與他得知楚嶽峙的記憶是被人強行封印後的猜測相去無幾,現在不過是聽到歡顏親口證實了他的猜測罷了。
“先帝七子,六皇子早夭,五皇子出家,二皇子被貶黜,前東宮太子與四皇子已死,楚七,陛下想要奪得帝位之心,從一開始便有,鏟除他認為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是意料之中的事。你自認對陛下沒有任何威脅,卻不代表陛下也是這麼想,你不能否認,你天資聰穎心性良善,這是連先帝都認可的,否則先帝不會將我指給你做侍讀。”司淵渟說道,誠然把他一個尚書之子指給一個不可能登基的皇子做侍讀,多少帶了警告打壓他父親之意,令他入宮也是要讓他父親明白皇權不容挑戰,然不可否認,先皇也的確喜愛自己這個最小的皇兒,否則也不會在楚嶽峙的母妃沉迷習舞不願爭寵惹得先皇不高興將她冷落時,還給讓少傅為楚嶽峙講學並將他指為侍讀。
盡管生於皇宮中的人都清楚,皇帝喜愛並不代表就能被立儲,有時候皇帝的喜愛反而是最無用的。正如受寵的妃子可以有多個,皇後卻隻能有一位,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每個有背景的妃子身後所代表的大臣黨羽,皇帝不僅在朝堂上受各派大臣的牽製,需要平衡各方勢力,也要防著後宮裏背有所依的妃子,在宮中,感情最無用,唯有利益算計才是真。
而對楚嶽磊而言,將一切微小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中,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那你呢?!你是無辜的!!當時你受了那樣重的傷,他竟讓父皇要你進宮當太監!!”楚嶽峙克製不住地拔高聲線,他根本不敢想象,司淵渟被送進宮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又是什麼樣的境況。
司淵渟放開楚嶽峙,臉上浮現一種難以言說的認命感,他平淡的開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楚嶽峙感到淒涼與諷刺乃至絕望。
“楚七,我並不想當太監,但也許對已經殘缺的我來說,成為太監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命運。如若我隨其他司家人一同被流放,我也許早就死在半路上。而罪臣之子,不可能在朝為官。於我而言,想要為父親和司家報仇,想要獲得權力進入朝堂,想要完成父親的遺願不讓大蘅國再衰落下去,成為太監向上爬,是我唯一的選擇。”
他很早,就認清了這個事實,也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至於陛下為何要我當太監,你難道想不通嗎?當年使臣想對我做什麼,我這張臉讓多少人想對我做同樣的事……楚七,我是侍過寢的人,不是一次,也不是兩次,而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每日都被召去侍寢,那些夜裏,他令我在他麵前將衣服一件件脫下,然後跪在他麵前為他口侍。陛下不輕易對我起疑,也是建立在他認為已經將我玷汙徹底,也將我的自尊踐踏徹底的基礎之上。”
他也曾心高氣傲過,自尊與清白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何等重要。然而入宮當太監,是從根本上摧毀他的尊嚴,對曾經是尚書之子,才學品行享譽京城得到皇帝封號的他來說,被去勢,淪為太監,是比殺了他更為恥辱不堪的事。他並不知楚嶽磊是從何時起對他懷有歹念,但楚嶽磊會對先皇提出這樣的建議,無疑是要讓他認命,讓他在麵對一樣的事時,選擇屈服而非再次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