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眼閉一隻眼,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處置。
“從前不懂取舍定奪之難,直到去了邊疆打仗才知道,有時候有些犧牲,不得不做。”楚嶽峙取回司淵渟手中空碗放到木盤上,目光看向牆上懸掛的地圖,眼神霎時變得寂遼,“我也不是沒試過為了勝利而狠下心讓自己的兵去當誘餌,甚至明知是陷阱還讓他們去送死。有時候我也會想,用無數犧牲換來的和平與守護,真的是我理想的和平,又真的能被稱之為守護嗎?”
他的兵,同樣也是大蘅國的子民,可他卻帶著他們上戰場,並看著他們血濺沙場白骨露野。
為什麼,他們總要先走過一條淌滿鮮血的路,才能抵達心中的理想?
又為什麼,仁愛良善與清廉正直總是會被蒙上一層褪不去的灰暗?
第66章 膽大包天
“無論是實現理想,抑或是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必然伴隨犧牲與付出。這世間的法則,其實很公平。隻不過有時候,那些犧牲與付出,不一定能換來自己想要的結果。這樣看來,又似乎並非真的公平。”司淵渟早已沒有少年時慷慨陳詞的滿腔熱血與閑情,這些話,若是換一個人他必然不會說出口,隻是與楚嶽峙一起時,他總歸是願意多說幾句。
因為知道楚嶽峙能懂,也會理解他所說的一切,哪怕各持己見也會互相尊重。
“我入了朝堂後才知道,撥亂反正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在清除腐朽的道路上充滿艱難險阻,盤根錯節的關係下,還有許多人在夾縫中尋求生存,可我無法救所有人,也無法將所有散發出腐臭的潰爛剔去,因為,水至清則無魚,光明與黑暗緊緊相依,無論是朝堂還是大蘅國,我隻能選擇保住大多數人而犧牲少部分的人。”牽起楚嶽峙的手握在掌心,司淵渟這麼多年來從未與旁人說過這些,在他身邊,從來就沒有可說之人。
“想要救所有人,又或是將罪惡盡數鏟除,是一個過於美好的想法。我們可以為救人與改變而努力,但不能因此而分不清輕重。”楚嶽峙勾纏住司淵渟的手指,說道:“我想這世上,沒有人能說自己對得起所有人,但隻要盡力了,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殺人的時候,會害怕嗎?”司淵渟用一種探詢的目光看著楚嶽峙,他們這些年,手上都沾染上了鮮血,“曾經有段時間,我做決定的時候,想到可能會有多少人因我的決定而死去,便會感到恐懼。可偏生,我是最不能猶豫的,我若不能果斷的做決定,不僅會有更多人死去,就連我自己也可能會保不住性命。”
“在戰場上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遠比殺人所帶來的恐懼要強烈,在與敵人廝殺的時候,其實心裏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活下去。”楚嶽峙經曆過許多戰場,也指揮過許多場戰事,這其實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獲得勝利然後保護更多的百姓,其實都是後話,在滿是廝殺聲與哀嚎的戰場上,再軟弱的人都會拿起武器保護自己,那是求生的本能,會殺紅眼也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人其實跟野獸並沒有太大差別。但是離開戰場之後,獨自一個人在營帳裏的時候,會後怕,會夜裏睡不安穩,也會做噩夢驚醒。我很珍惜自己對殺人這件事的恐懼,對我來說,那是我還保有人性的證明,隻要我還會害怕殺人,我就永遠會提醒自己不要濫殺無辜。”
“我一直都覺得,我不能失去最後的底線。對我來說,對生命的敬畏,就是我最後的底線,對殺人的恐懼,則是我必須保有的良知。在這點上,我與你總歸是一致的。”司淵渟說道,這些年來他和楚嶽峙有各自戰場,屬於他的戰場大多數時候都是不見血的,但是他依舊能感受到沒一條人命所帶來的重量,無論那些被他所殺或是因他而死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這些人的生命都有相同的重量,而他將之視作自己必須要背負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