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晏君懷曾應允過每月一次陪她回將軍府的日子,沈融冬原以為他將迎側妃的吉日提到昨日,是想堂而皇之毀了先前的約。
可現在看來,又不盡如此。
說到底,不過是皇室中人拿捏他人的手段。
馬車上路,沈融冬昨夜未睡好,顛簸之時,脂粉也遮不住蒼白。
晏君懷輕聲道:“靠孤肩頭。”
沈融冬抬睫,墨色的蝶翼生生停駐。
晏君懷好笑似的打量她:“怎麼,你現在同孤這般生分?”
“妾身不敢,”沈融冬偏了頭,馬車經過一片市井喧囂,她從簾子縫隙中窺得一二,抿唇道,“隻是鬧市人多眼雜,車簾若一時不慎經風掀開,少不得日後傳言,說是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過於輕浮。”
她的頸後忽的一片溫熱,原是晏君懷靠得她近了些,刻意存著些逗趣:“孤與孤的太子妃難道輕浮不得?”
比起現在的讓她心生不適,沈融冬寧願要他昔日冷淡。
她別開脖頸,淡淡說:“殿下,這是在外……”
晏君懷的逗趣也隻是逗趣,見她不解風情,即刻端正,眉目間俱是從容的氣息。
“太子妃今日的妝容頗好,想是綠竹,比你那青荷手藝精巧得多。”
“是。”
沈融冬淺聲細語接過,溫順乖巧,晏君懷看著沒了意思,不再搭話。
沈將軍府在汴京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官宦大戶,朱門綠瓦,石獅坐鎮。高牆裏頭的樹都比尋常人家要茂盛,白露方過,也沒瞧見半點枝葉凋零的跡象。
沈融冬搭著晏君懷的手,在沈將軍及主母姨娘的一眾目光下,彰顯盡了寵愛。
飯桌上,晏君懷對她無微不至得滴水不漏。
他攜過來的禮品,也比往常要豐厚。
沈將軍起初要行禮,晏君懷一揮手免去,處處尋常的小地方上都證實著,他雖然是昨日裏剛迎了側妃,可他的心裏一片赤誠,隻有沈融冬一個。
沈融冬見慣了他的模樣,起初覺得全是真心,現在卻是不確定了。
晏君懷夾了一塊樒汁糯米藕放進她的碗裏,溫聲囑咐:“怎麼不吃,要多吃點。”
沈融冬如鯁在喉,藕片沾到唇邊,遲遲試不出什麼味道。
飯後,她借口歇息,尋遍了後院。
向來在後院裏打掃的小廝見著,不由得問道:“太子妃,您是尋什麼呢?”
“青荷,”她側頭問,“青荷可有回來過?”
小廝似被這問題難住,遲鈍回想,而後答複她道:“不曾。”
“那她的母親……”
小廝露出一臉惶恐之色,掃帚撇下,頭埋得低:“太子妃,青荷姑娘的母親,在年初就逝世了。”
青荷的母親是將軍府裏老一輩的下人,青荷自幼便出生在將軍府,與她在情誼上如同姊妹。
沈融冬喉嚨滾動:“為何本宮不知此事?”
“回太子妃,”小廝道,“青荷姑娘怕您傷心,回府裏辦理喪葬時,特意同老爺和夫人商量,讓誰都不要告知您此事。”
“那你現在為何又說了呢?”沈融冬聲音愈發顫唞,隻能靠冷淡掩飾。
“奴才也是沒法,”小廝苦著臉道,“太子妃這一問,奴才以為是要秋後算賬。”
“沒事了,沒事……”沈融冬深深吸了一口氣,均勻吐出,平複著自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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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晏君懷替她新安排的婢女綠竹呈上來一碟桂花酥。
軟糯飄香,圓狀的糕點上方各捏一點,形似兔子耳朵。
桂花酥盛在青花瓷小碟裏,撒上白色芝麻,擺放得疏密有序,看著便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