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感。

如果說前麵稀稀拉拉幾個「騎兵」和紙糊的城門最多讓人感慨戲劇藝術的間離感,等到顧瀾將軍的演員一邊念著台詞,一邊出場的時候,眾人就實在繃不住了。

隻見此「顧瀾」摸著雪白胡子出場,手持羽扇,帶著鄉音:“俺本北山巔,修真養性,燒藥煉丹一神仙,奈何憐蒼生苦楚,下山指點迷人間。憑俺劍揮星鬥,誌逐風雪,換得明君穩坐九重龍鳳闕,百姓興得千載豐收年。”

顧蘇:“別的就不提了,請問一下,為什麼這個顧瀾會長胡子呢?而且他出征時才二十歲吧?為什麼胡子是白的呢?”

班主:“啊?你們不覺得這樣顯得比較仙風道骨嗎?”

眾人盯著這滿身橫肉的「顧瀾」,心中呐喊:哪裏仙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刻板印象!

封不對嘴角抽搐:“而……而且,你們這台詞,不是魔改人家諸葛丞相的嗎?你們這詞誰寫的?怎麼顧大宗……顧瀾將軍是沒有自己的台詞是嗎?”

班主顧左右而言他:“哎呀,快看下一段,可感人了。”

第三折 《披白》裏,仙風道骨的「顧瀾」終於進了北固城。

隻見北固城中,四處掛滿白燈籠,白綢飄飛,原來城中老弱婦孺已經獨力難支,準備舉城辦喪事。

飾演「老弱婦孺」的演員輪番上陣,表示誓死不降的決心。

周圍嗩呐齊吹,一時之間鬼哭狼嚎。

「顧瀾」看得直搖頭,大聲感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看我玩周天度知時運,操瑤琴七月雪紛紛!”

於是周圍道具組開始往「顧瀾」頭頂灑紙錢,表示「雪紛紛」。

眾人:“……”

救命啊,借他們一雙沒有看過這劇的眼睛,他們已經無法再直視顧大宗師了。

班主看得眼淚汪汪:“這一段最感人啦。我們一般唱到這,家家戶戶都會燒紙錢,集體哭墳的。”

連葉青薑也一臉感慨:“排得真好!”

陳韞感覺宿冬的爪子跟患了帕金森一樣,不停地摳他的衣服,都快把他衣服摳爛了。

陳韞緩緩問:“是這樣的,請問一下,不是說「操瑤琴」嗎?為什麼最後這個顧……呃,這個演員在吹嗩呐呢?”

而且還非常賣力,吹得胡子都快掉了!

班主:“哦,我們鄉下人哪裏會彈古琴那麼高級的東西啦。吹嗩呐不好嗎?應景熱鬧,又接地氣。”

眾人:“……”

這是地氣嗎?

這是接地府啊!

最後一折自然是全劇縞潮,顧瀾站在一塊石頭上,以示為「山頂」,灑下黃豆道:“諸鄉親莫怕,待我劍上呼風雨,筆下動鬼神,九泉借得陰兵來,願為生民守河山——”

於是一群將臉塗成青黑的「陰兵」上陣,一陣拚殺,破「城門」而出,將漠北騎士殺倒在地。

周圍村民歡呼,各自熟練地拿出掃帚,把地上的黃豆和紙錢掃幹淨。

班主抹著眼淚道:“怎麼樣?你們看完了,是不是覺得這劇排得特別好?”

眾人僵著臉,紛紛點頭,直誇排得好,心裏其實想的是,難怪那個民俗學家都要跑路了,這種人物崩壞大作,顧家沒有上門要求形象賠償真算你們逃過一劫。

眾人又在戲班裏逛了一圈,確認沒什麼其他特殊之處,隻得暫時離開。

葉青薑看了看時間:“才下午四點多,我再帶你們去派出所看看吧。那對出事的新人已經走了,說這裏鬧鬼呆不下去,但他們在派出所留了筆錄。”

陳韞感覺剛才宿冬有點異常,特意走慢了一點,墜到了隊伍最後,想問問情況,但還沒問出口,就發現旁邊有人也特意緩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