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刻以前很少思考這種人妖殊途的東西,但在這個時間點,不知為何突然很有感觸。他繼續發揮他的嘴炮水平,把他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將軍遇上妖怪,也許在旁人看來,有是非,有對錯。可是對於那將軍而言,從進了酒肆一見,再到拉了那懵懂妖怪留在身邊十五年,這歲月裏歡愉不少。”

“世人總說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百年一生太短,如果生有所歡,死得其所,那當然不叫倒黴了。”

小道士說得自己也迷怔了,神使鬼差地竟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潛離的腦袋:“大妖怪,你不用隻往壞的方麵鑽牛角尖的。”

微風徐來,潛離的長發從肩後掠起幾縷,一時之間,他腦袋上忽然冒出了兩隻軟蓬蓬的白耳朵,一隻狐狸耳朵就鑽在周刻的手掌心下。

周刻先是愣了一秒,隨後整個人都要沸騰了,心裏那兩隻小人跳出來步調一致地大吼大叫:“耳朵!耳朵!”

“快擼快擼!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心裏的小人狂吠,他著實是克製不住自己的衝動,便輕輕地捏了一把他的狐狸耳朵。隨後周刻自己就被嚇到了,觸了電一樣要把手抽出來:“我不是存心的嗷——”

這時一條同樣白蓬蓬的大尾巴揚起來,那尾巴末端勾住了周刻的小臂,將他的手拉回去,蓋在了狐妖自個的腦袋上。

“你摸摸我。”潛離在他的手掌心下抬眼凝視他,眼角有些緋紅,軟軟地說道:“小道士,你摸摸我。”

周刻手在發抖,這一瞬間心髒被看不見的箭矢擊中了,戳得他肺腑酥了起來,魂靈飄了起來,像是置身在一片棉花裏,純白的歡喜無邊無際。

“咳、咳。”他結結巴巴的,小心翼翼地捏那軟軟的白耳朵,還傲嬌地給自己找台階下:“哇,道、道爺還沒見過別人向我提這樣的要求呢,既然如此,那那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叭。”

狐狸耳朵!

好軟好舒服!

這人表麵不情不願,內心早已樂開了花。一黑一白兩個小人扇著翅膀團團飛,捧著樂開的花灑了一整個心房的花瓣。

不過他直人鋼鐵,冒著粉紅泡泡擼了一會,眼看著夜色漸深,“啊”了一聲:“噯呀,我還得修煉一遭呢。”

潛離輕笑,便鬆開尾巴放了他的手:“那你去吧,我也睡下了。好夢,小道士。”

周刻看他眉眼間再沒有那麼重的陰翳,便也放下了心,鬆開手應了聲好。轉身到地板上盤坐,指尖的觸♪感還一直停留著,他都有點想不洗手了。

小道士內心誒嘿嘿嘿地笑了好久才打住凝神修煉起來。大概是因為擼上了貨真價實的狐狸,心情特別舒暢,修煉比平時更快數倍。他運轉完身體裏的每一寸靈脈後,人便有些疲憊,就著打坐的姿態入了眠。

果真便是好夢。

那稀奇古怪喜足安樂的夢境紛至遝來,他在山中十一年,夢境裏是一隻蹦蹦跳跳的快樂小紅狐,雖然幸福歡樂,但夢境場景單調。自進了這梨記縣城來,或許是因為那梨花妖的妖氣所致,他的夢境和那幻境,以及潛離口中的故事有了重疊。

他安然地沉浸在夢境裏,投在那王子也即將軍身上,安然地將自己當做一個旁觀人,一個過客。他甚至把這當成了一場修煉,在其中領會既世俗又邊緣的凡人情‖欲,妖怪喜樂。

他唯一不解的地方便是這混合了幻境影響的夢境裏,那主角也是一隻小紅狐,但看潛離,明顯是一隻千年白狐。

不過人在夢境裏,很快便被那夢境內容牽引著走,忽略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