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離默默看著他,就在周刻要被這眼神看得架不住時,他又問道:“小道士,你的佩劍叫什麼名字?”

“啊?”周刻傻眼,反手摸摸後背上的劍,傻傻地回答:“叫和光來著。”

“是誰取的名字啊?”

“是我啊。”

“有什麼寓意麼?”

“沒啥寓意叭,我就是喜歡這倆字,覺得最適合做我武器的名字嗷。”小道士摸不著頭腦,模樣呆極了,“畢竟是我的貼身佩劍嘛,要跟我一輩子的。我得取個自己最喜歡的劍銘。”

他這樣說完就看到眼前的狐妖從眼角眉梢開始,笑意一寸寸顯現,又溫柔,又撩人。惹得他道心晃三晃,狼狽地避開目光。

誰叫他長了一副凡人最喜歡的頂頂好看皮囊?

“一個魂靈,我知道了。”狐妖輕晃酒壺,笑意沾春風,笑道士不自知的刻骨。

周刻越發覺得這妖怪太癡,還說梨花妖放不下呢,自個……自個不也一副德行麼!這狐狸,也忒軸!

待到天色漸晚,他們回了雙人客房,潛離一直帶著笑意,瞧得他心裏越發五味雜陳。等到吃晚飯,他端了大碗走到窗口,衝那還在樹底下坐著的書生亮嗓:“兄弟!你好歹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你咋那麼強呢!”

書生扭頭看過來,拱手向他行了個禮,又深深鞠躬,隨後繼續坐下去背靠樹幹仰首望梨枝了。

周刻莫得辦法,扒拉著飯嘀嘀咕咕,叨愣七咕的。

*

書生知道自己傻,可他也不想改。等到夜色深重,客棧裏的燈光一整一整地熄,春寒爬上衣角眉梢,他也還這麼坐在樹下。

“浮光,我念首詩給你聽。”

“浮光,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他輕輕地念著,講完時將手貼在樹幹上輕聲:“浮光,那狐妖跟我說你大限將至,我不信的。他說你害過人,還有天雷劫數……我曾聽人說過,身有功德的人能給妖怪擋一擋雷劫。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功德,一路來也曾幫過他人救過小獸,從記事起從未做過一件害人之事。我若是一直守著你,那雷是不是就不會劈下來了?”

書生滿眼酸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縹緲的聲音。

“你真奇怪呀。”

他猛然轉身,看見了那一夜來敲他窗的梨花姑娘。

她站在簌簌落下的花瓣裏歪頭看他,神情像隻乖巧柔軟的小貓。

書生便要站起來:“浮光!”

她伸手按住他肩膀,蹲下`身與他坐在了一塊:“噓——”

書生立即噤聲,點點頭低聲道:“抱歉抱歉,我一時太激動,便嚷得大聲了。”

浮光便孩子氣地笑:“嗯。你剛才講的詩詞跟故事,我都聽見了。現在,夜深人靜,我就、出來了。”

書生也跟著她笑,卻聽到她下一句說:“其實,我騙了你啦。”

書生愣住。

“我偷偷吸食過凡人們的精氣、壽數。那個小道士進城來,我便聞到、他香得不得了,饞得我流口水了。”浮光孩子氣地笑,抬手在書生麵前虛虛一抓,認真道:“其實,我也想吸食你的。要不是、你和先生有些像,趁著你病重那會兒,我便把你吃掉啦。”

書生睫毛顫唞。

浮光磕磕巴巴地說起來:“你不認識、先生,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呀。那時候他總在這院子徘徊,我瞧他寂寞得很,待他來到我腳邊坐下,我便抖落幾片花給他。他做了好多詩詞給我,還親自做了木牌,刻上浮光二字係我身上。我雖聽不懂,也知道定然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