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刻點頭,“順便看看能不能打聽一下,那個去了白湧山伐樹的蠢貨。”
陳定掃了酒樓裏一圈人,眼睛一亮,起身道:“我去去就來。”
他向酒樓角落裏一個正在撫琴的中年人走去,說了一會,便請了人到他們這一桌坐下。他含著溫和笑意說自己和另兩個哥們初來乍到,付了銀錢請那琴師撫一首帝都雅樂,順便說一些風土人情,避免鄉下人進帝都鬧出笑話。
中年人爽快接下活,慢悠悠地撫起琴:“若是平時,在下能洋洋灑灑地從帝都千年曆史說起,可如今,唉。各位公子雖遠道而來,但想必也已經聽過了我們帝宮出了樁大事,一夜之間,巍峨帝宮被巨樹枝條環繞,竟變得如同深山老林一般。”
三人對視一眼,陳定向中年人抱拳:“聽來著實驚駭。好在帝都運轉千百年,秩序一時也並未亂。我等來的這一路上也看到了很多修士禦劍而來,想必帝宮困居之破指日可待。”
“害!”中年人唏噓得更厲害了,“這天災就是破了,後麵也還有人禍哩。”
“這……禍從何來呢?”
中年人欲言又止,忿忿不平地拍了下琴身,小聲地吐槽:“上好細腰,下多餓殍;上愛琴聲雅樂,下減士農工商!”
周刻虎軀一震,小聲地八卦回去:“先生這個上……難道是天子?”
中年人凝噎半天,最後還是彈不下琴,唉聲歎氣:“要是天子也罷了,畢竟年紀大了。還是我們那年輕有為的儲君公子,哪哪都好,就是好琴、好木這一點,癡迷到興師動眾、愛不釋手的地步。少年時為了製作一張好琴,就一度砍完了帝都裏的桐木,何等盲目。幾位公子進帝都來,大可細數街道上有幾家琴鋪。琴師多如牛毛,苦練這奇技淫巧想媚上的多了去了……唉這麼一說老子也是了,淦。”
“先生自嘲了……不過話說回來,原是這樣啊。”陳定套話,“我們經過白湧山,聽聞先前,曾有一大隊人馬上了白湧山,從山上砍了好些樹木下來,莫不是儲君為了製琴?”
中年人一愣,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哦,那都去年的事了!那倒不是,聽人說是去年宮裏枯了幾棵樹,又正值天子壽辰,儲君便親自去伐了幾棵好樹移植進宮裏修繕。不過……還真說不定,當時似乎就拖了一棵梧桐樹來著?”
潛離傳聲給周刻:“小道士,問他那儲君後來有沒有寵信一個外來人。”
周刻尋隙便問了,中年人豎起濃眉:“還真有,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宮裏宮外都穿得沸沸揚揚,儲君十分寵信一個外鄉來的琴師,就連上朝也要帶著。也不知惹了多少口舌,萬幸那琴師沒有入朝,不然抨擊更猛。”
“是他了。”潛離扒拉周刻的裏衣,“倘若真是與仇人朝夕相對,或許積怒日久,真有不可知的爆發。”
周刻點了頭,和陳定展秋柏使了個眼色,兩人都意會,請那中年人喝過茶水,借口天黑找客棧走了出來。
三人一妖一迷迷糊糊小混血邊走邊緘默,半晌陳定才打破沉默:“現如今,怎麼說?”
潛離低聲:“我想一個人……一個妖去看看他。”
周刻便也捂心口:“我今夜先過去探探,展兄和陳兄不如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瞅瞅小家夥。一有所獲,我立馬回來找你們彙合。”
“潛離的意思亦如此麼?”
“哦不這廝想丟下我自己去。”
“……周兄!你們倆去去就回,注意安全,咱們記得聯絡!”
“好!”
夜色漸深,周刻托著心口的小小狐狸走得飛快,還沒到青龍大街盡頭,脖子上的鑒妖玉就發起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