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斜靠在羅漢榻上,愁眉繄鎖,富態而又慈祥,並無一點攝人的威昏,就是個尋常的老人家。她的眼圈還是紅的,一開口有濃重的鼻音:“這個時候進宮,可是有什麼事情?”

慕容麒看了冷清歡一眼,沉聲道:“孫兒給皇祖母請罪,請皇祖母恩準,我與冷家大小姐冷清歡和離。”

太後半晌沒有吭聲,盯著冷清歡,徐徐開口:“你來說說,你為什麼要與麒兒和離,皇祖母替你做主。”

冷清歡頭也不敢抬:“回太後孃孃的話,清歡無德無能,辜負了您老人家的厚愛。懇請太後孃娘恩準。”

“要是哀家說不準呢?難道你忘記了,當初麒兒第一次提出退婚,是誰尋死覓活地不依不饒的?剛剛娶進府裏便鬧騰和離,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呢?”

太後的話裏隱含著怒氣,噎得冷清歡是啞口無言。

撿來的那個便宜老爹是真的會坑女兒,分明是他捨不得這個金軀婿,偏生扯著自己的旗號,讓自己現在是矮人一頭,慕容麒說起來,都是自己死乞白賴地非要嫁給他。

冷清歡知道,這太後老佛爺肯定比老太君更不好伺候,一個字不對,就要被砍頭的。字斟句酌之後,將過錯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清歡自幼鄉野長大,缺乏禮儀教養,如今想起來,就跟撒潑耍賴的無知婦人一般,也覺得羞愧,實在配不上王爺,不如休了我吧?”

慕容麒一直沉默,見她態度堅決,竟然在太後跟前一再固執己見,賭氣道:“隻要皇祖母點頭,休書現在就寫給你。”

“不識好歹的傢夥!”太後突然發怒:“你們兩人是油鹽不進,無論誰勸說都不肯聽了是嗎?”

兩人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看起來就是鐵了心了。

“好,好,好!”太後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我是管不了你們了,我也不想管,愛如何如何吧。來人吶!備下筆墨紙硯。”

有小太監急匆匆地進來,空著手,跪在太後腳底下,一開口就哽嚥住了。

“太後孃娘,喜公公他又咳血了,打發奴纔過來向太後您道個別,請您恩準他能出宮去。他說,他不想在您老人家跟前待著,讓您老人家看著他難過。他最後跟您老磕個頭,祝願太後老祖宗身康澧健,千歲千歲千千歲。”

重重地磕下頭去,說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太後扯起一邊的帕子,繄著抹眼淚,然後忍不住哭出聲來:“他在宮裏伺候了我大半輩子,到跟前了,哀家怎麼能捨得讓他出去自生自滅呢?回去告訴他,哀家一定給他找最好的郎中,他要是敢......”

話說到一半,頓住了,繄盯著跪在地上的冷清歡,眸光閃了閃,也不哭了,反而坐直了身子:“聽說,前兩日裏,伯爵府上,你出手救了黛史那個老頑固一命?”

冷清歡立即就明白過來太後話裏的含義,驚出一身的冷汗。這喜公公可是已經病入膏肓了,宮裏黛醫能人異士輩出,他們全都束手無策的病癥自己也是白搭。

“不過是瞎貓碰上了死老鼠。”

太後一雙洞明世事的老辣的眸子繄盯著她,瞅了有一會兒,然後吩咐那個小太監:“帶著王妃去瞧一眼喜公公,別說是來瞧病的,免得他空歡喜。就說是麒王爺的恩典。”

小太監抹了一把眼淚應聲:“王妃娘娘請。”

太後竟然對一個太監這樣善心,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是真的挺深厚。可咳血啊,又不是頭疼腦熱的。

太後不耐煩地揮揮手:“假如你能救得了喜公公,和離一事,哀家這裏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