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再退讓——誰知道幽靈會跟那個蕩-婦做出什麼來。

蘭斯竭力壓下心中的恐懼,露出冷漠而嚴峻的表情:“讓開!我要管束自己的妻子!”

幽靈似乎微微一笑,聲音仿佛蛇一般冰冷而柔滑:“用什麼管束,你手上這根馬鞭嗎?”

蘭斯打了個冷戰,幽靈的聲音好像變了,變得更加低沉動聽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動聽,讓人想到邪惡、汙濁、不祥的傳說。

“不關你事。”蘭斯努力冷冷地說,“她是我的妻子,她從頭到腳都屬於我。不管她在外麵做了什麼齷齪事,跟誰跳舞,跟誰獻媚,隻要她還活著,她就屬於我,而不是屬於一個——”說到這裏,他的底氣忽然上來了,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幽靈,“見不得光的幽靈。”

這是他麵對幽靈口才發揮得最好的一次,原以為能激怒這個藏在陰影裏的東西,誰知,幽靈毫無所動,聲音裏始終有一絲古怪的笑意:“就憑你這番話,她就永遠不可能屬於你。”

“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蘭斯以為他在虛張聲勢,冷笑一聲,“她的名字後麵,冠的是我的姓氏。”

這也是有力的一擊,然而,幽靈卻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蘭斯被他笑得驚慌又憤怒,漲紅了臉龐:“你笑什麼?”

“你以為,我會在乎她冠的是誰的姓氏嗎?”

“我認為你嫉妒得快瘋了。”蘭斯說,“你露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跟她有關。你以為我是傻子嗎?看不出你對那個蕩-婦幾近瘋狂的愛——”

話音未落,一條蛇影似的東西猛地向他襲來。

蘭斯一驚,以極快的速度側身閃開,卻還是沒能躲過蛇影襲擊——一條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一點一點地勒進了他的皮肉裏。

視野顛倒間,幽靈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依然打扮考究,穿著做工精細的垂至膝蓋的黑色大衣、白色襯衫和波紋綢背心,紐扣上垂著一截黃金表鏈,腳上一雙窄緊的短靴。

如果不看他的臉龐的話——無法不看他的臉龐,蘭斯每次看到那張臉龐,都會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居然有人長成這樣,仿佛陰冷墳墓裏爬出來的森白骷髏,兩隻眼洞裏燃燒著冷漠而恐怖的金火,簡直不像一個活人。

是的,蘭斯確定幽靈是活人。

假如他真的是幽靈的話,不可能對莉齊那麼上心,也不可能被他一句話激怒,更不會用繩子對付他。

“一個活在陰影裏、長相恐怖如魔鬼的東西,”蘭斯極端輕蔑地想,“愛上了我的妻子。可惜她連我都不愛,又怎麼會愛你這個怪東西?”

這麼想著,蘭斯不禁對他生出了一絲憐憫。

可憐的怪物藏在陰影裏,覬覦別人的妻子。就算莉齊不可能屬於他又怎樣,難道就可能屬於一個怪物了嗎?

不管怎樣,莉齊永遠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而法律規定,直到莉齊二十一歲之前,他們都不能協議離婚。

當然,莉齊可以起訴他犯了通-奸罪,可他同樣也可以起訴莉齊。

男人外遇,是不會受到檢察官的責罰的,女人卻會被判處不少於三個月不超過兩年的輕懲役。⑴

即便成功離婚,莉齊也沒有服役,她也必須十個月後才能再婚——十個月的時間,誰能保證她會愛上一個怪物?

誰能保證她不會愛上別的男人?

蘭斯或許不了解莉齊種種叛逆的思想,卻絕對了解她的魅力。

她時而天真,時而狡黠,時而恬靜優雅,時而粗俗不堪。

在她的身上,高貴和卑賤、輕佻和莊重、嬌柔做作和堅韌不屈,互不排斥地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