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他是一個卑鄙無恥、工於心計的人,並不為此感到羞愧,隻覺得鬆了一口氣,總算博得了莉齊父親的好感。
戰爭枯燥而乏味。他基本上每一分每一秒鍾都在思念莉齊,回憶她身上每一個再細微不過的特征。
三個月的時間,對他來說,像是三年。
對莉齊而言,離開他,等於離開了自由。
對他來說,離開她,卻等於離開了一切——除了她,再沒有人會毫無顧忌地接近他,以看待普通人的目光看待他。
不知是否太過想念她的緣故,他總覺得她就在身邊,如影隨形。
有一次,他幹淨利落地折斷一個殖民軍士兵的頸骨後,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如果她看到了這一幕,她會怎麼想?
有戰爭就會有死亡。他曾與戰爭、疾病和災難為伍,非常清楚在戰場上,鮮血和死亡不可避免。
然而,在那一刻,他卻聽見了早已夭折的人性傳來複活的聲響。
緊接著,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殺人後的恐怖。
從那時起,能擊暈,他就不殺人。
但他還是感到強烈的不安。莉齊隻知道他參與過政治謀殺,幫國王處置過犯人,卻不知道他是怎麼處置的,她甚至不知道地下迷宮的酷刑室與湖底的機關……他幾乎向她坦白了一切,唯獨隱瞞了自己的冷酷、凶殘和狠毒。
隨著人性的複活,他漸漸知道了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也知道了倘若莉齊看清他的真麵目,是決不會繼續愛他的。
再次見到她以後,狂烈的喜悅曾使他短暫忘記這件事。但野獸是控製不住狩獵的欲望的,就像瘋子控製不住自己異於常人的行徑。
當他看見那幅畫時,那一刹那爆發的妒火,頃刻間化為恐怖燃燒的殺機。
他幾乎是竭盡全力,才勉強壓抑住內心翻湧不休的殺機,沒有把那群愚蠢的畫家丟到酷刑室裏。
他的嫉妒心是如此卑劣,如此病態,甚至產生了一種偏執狂,不願與任何人分享她的酒窩和笑靨,即使對象是她的父親。
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卑劣與病態,她會不會——
這個想法反複折磨他的心,使他的呼吸都滲出一滴一滴的鮮血來。
他撐著額頭,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遮住了眼中的異色。
莉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隻覺得膽戰心驚:“太可怕了,我真不該讓你去那邊。”她回抱住他的脖子,低頭吻了吻那條差點貫穿他眼睛的傷痕,“你不知道這三個月,我過得多麼痛苦……我好怕你和爸死在那邊了。”因為艾德勒已經回來了,她說話頗為肆無忌憚,“爸要是沒了,勉強算他咎由自取,誰讓他去摻和那門罪惡的生意!可你要是死了,就全是我的過錯了。”
他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說道:“別亂想,我已經回來了,不是嗎?”
“但你的眼睛差一點就瞎了!”她難過地說,又滿含愛憐地吻了吻他的傷痕,然後使勁摟緊了他的脖頸,黏糊糊地撒嬌說,“我再也不會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了,我的寶貝兒!你不知道這三個月來,我過得多麼痛苦,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的語氣親熱又甜蜜,他的嫉妒心卻再次發作,抑製不住地冷笑一聲:“是麼,我以為盧瓦索先生和奧爾森先生令你相當愉快。”
要是以前的她,聽到這句話準會勃然大怒,現在的她卻低聲竊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樂不可支地瞥他,以至於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嫉妒。
“你猜我在想什麼?”她笑吟吟地問道。
他哪裏猜得出她在想什麼,她經常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