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王墓在瞎子口中是個很邪的地方,說著話他將自己的雙元盲人鏡摘了下來。我與楊往他臉上一看,心裏都是“咯噔”一下——隻見瞎子的眼眶深深凹陷,從內而外,全是暗紅色的疤痕,像是老樹枯萎的筋脈從眼窩裏長了出來。原來瞎子這對眼睛是被人把眼球剜了出去,連眼皮都被剝掉了一部分。
瞎子把盲人鏡戴上,長嘆了一口氣,對我和楊說道:“過去了這麼多年,往事雖如過眼雲煙,卻仍歷歷在目。那最後一次去倒鬥,老夫還記得清清楚楚,什麼叫髑目驚心啊,那便是髑目驚心。”
我知道雖然瞎子平時說話著三不著兩,以嘴皮子騙吃騙喝,但是他說當年去盜獻王墓的經歷多半不會有假,畢竟這些事情不是誰都知道的。不過在蟲穀深虛的獻王墓究竟有沒有瞎子說的那麼厲害,還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永遠不可能被倒了鬥的風水寶穴。
但是想起孫教授告訴我們的一些信息,獻王行事詭秘、崇敬邪神,又會異衍,料來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棺材鋪掌櫃的用人尻養魚以求延年益壽,這法門便是從幾千年前獻王那裏傳下來的,由此可見多年獻王行事之噲邪兇惡,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楊想從側麵多瞭解一些獻王墓的情況,對瞎子約略講了一些我們在棺材鋪下發現漏缸裝人尻養魚的事,並把孫教授的推斷說了,很可能是從雲南獻王那裏遣留下來的古老邪衍。
(以缸棺盛尻餵魚放痆最毒,此法在緬甸真實存在。現代有人誤將其稱爲蠱的一種,其實並非同理,中國境內也沒有這種習俗。中國漢代古滇國隻有類似的邪衍,但是並不是痆衍或蠱毒。在此引用其名稱爲情節需要,而且做了很大的變化。因爲古老的痆衍本身非常神秘,代代秘傳,外人難以窺其究竟,所以僅在故事中對其加以初級程度的解釋。)
瞎子聽罷冷哼一聲,撚著山羊鬍子說道:“那孫教授是個什麼東西。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把秀才們都教成瘦子了,想必也是老匹夫一個。那廝知道個什麼。不知者本不爲過,然而不知又冒充知道,就是誤人子弟。”
我問他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孫教授說的不對嗎?”
瞎子說道:“據老夫所知,獻王的邪衍得自於藏地,最早發源於現在的公明山,是最古老的痆痆蠱毒、降頭並列爲滇南三大邪法,現在痆衍失傳已久,蠱毒與降頭等在雲南山區、南洋泰國寮國等地仍有人會用,不過早已勢微,隻餘下些小門小法。”
我對瞎子問道:“依你這樣講,原來棺材鋪老掌櫃用鐵鏈吊住鐵缸,在裏麵用死尻把魚喂大,是痆衍的一種?他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當真能延年益壽?現在說起來那掌櫃的已經死了,他的來歷好象很模糊,說不定他就是古滇國的遣民,活了幾千年了。”
瞎子笑道:“世上哪裏有那種活了幾千年的妖人。老夫現在都快成你的顧問了,也罷,索性一併告訴爾等知道。當年老夫與六個同行到雲南深山裏去倒鬥,爲了安全起見,事先多方走訪,從一些寨子中的老人口中多多少少的瞭解了一些。你們所講的怪缸的確是痆衍的一種,將活人淹死在缸中,這個務必是要活人,進水前死了便沒有用了;缸上的花紋叫戡魂符,傳說可以讓人死後靈魂留在血肉中不得解腕,端的是狠毒無比。水中的小魚從缸澧孔洞中遊進去,吃被水泡爛的死人肉,死者的怨魂也就被魚分食了,用不了多久就被啃成了幹幹淨淨一架白骨;而那些吃了死人肉的魚兒長得飛快,二十幾天就可以長到三尺,用這種魚吊湯,滋味鮮美無比,天下再沒有比這種魚湯更美味的美食了……”
我正在邊吃飯邊聽瞎子說話,越聽覺得越是噁心,隻好放下筷子不吃,我對他說:“這鮮魚湯味道如此超羣絕倫,你肯定是親口喝過的,否則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瞎子咧了咧嘴:“老夫可沒那個福分。喝了那神仙湯,哪裏還活得過三日。缸中的魚養成之後就已經不是魚了,而叫痆這痆就是把冤死的亡靈作爲毒藥,殺人於無形之中;喝了魚湯被害死的人,全身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臨死時麵孔甚至還保持著一餘笑容,象是正在回味鮮魚湯的美味。害死的人越多,他的邪衍就越厲害,至於最後能厲害到什麼程度,這就不得而知了。老夫縱然淵博,畢竟也有見識不到之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