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生下的那個孩子,非她所願。
調息片晌,謝枝山重新睜了眼。
眼前人一雙手貼在裙麵,爪尖兒忽隱忽現,又在絞衣襟子。
見他抬起眼,她抿著唇,淺淺地笑了笑。
謝枝山已然恢複正常,四平八穩地睥著她:“有話說?”
這樣無情無緒地照視人,儼然世家公子的矜貴樣兒。司瀅有些放不開:“公子,您跟侯爺……聊得還成麼?”
“你放心,他會來見我,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半。”謝枝山直接回應了她的試探,也噎掉她腹中打好的修辭。
司瀅有些尷尬,卻又很快抖起精神:“那公子還有什麼事要交給我麼?赴湯蹈火我在所不辭,鐵定幫公子辦好!”
主動成這般,謝枝山睃著她,帶著不加掩蓋的審視。
看來這人雖膽小如豆,卻也並非不懂審時度勢。經了他與西寧侯這一晤,猜到翻案之事大有眉目,便熱誠得兩眼放光,扮那不世出的熱心腸。
膽氣伸縮自如,時有時無,不禁令人感覺有些招笑,甚至從她的反口之中,窺出少許滑頭來。
“不急,且容我想想。”簡短答了一句,謝枝山回去繼續打坐。
鞋子搓地的聲音響了兩下,恭維隨之而來:“其實我早就覺得公子是無辜的了!公子麵相極善,佛耳慈眉,半點都不似殺人犯,定是受了冤!”
佛耳慈眉都來了,再聽她念下去,他是不是該三頭六臂,後腦勺泛金光了?
謝枝山眼梢瞥過去:“放心,應承你的事,我必會做到。”
司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但到底,也把心給放回了腔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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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再度暗下來的時候,司瀅被鍾管家接走了。
“且好生養著罷,再過個兩旬,便能讓大夫來診脈了。”臨離開前,鍾管家這樣囑咐司瀅。
織兒跟著向鍾管家作了個揖,領著司瀅回房了。
十五六的姑娘,手腳麻利歸麻利,念叨起來也跟老媽子似的。她笑著問司瀅:“姑娘,這回可穩了吧?”
比起忸怩,司瀅更有些心虛。
以服侍之名進去已經兩趟了,在所有人看來,她應當承歡數回,肚子再不爭氣,也該有動靜了。
號脈的日子近在眼前,在這二十天裏,那位能不能順利出獄?
雖說有了退路,再無性命之憂,可比起謝枝山的許諾,司瀅隻願可以不用那條退路。
錦衣衛救了她又怎麼樣呢,左不過放她出京罷了。一個姑娘家在外流流蕩蕩,其間苦頭她早就吃過了。能傍著謝家,好過四處漂泊。
有事惦記著,日子過得分外快。前那十天,人簡直像是被催沸的藥,偏生與外頭隔絕著,也聽不到什麼消息。
好在有個貼心貼肺的丫鬟,除了伺候司瀅之外,偶爾也能從采買的婆子那聽來些新鮮事,聊以解悶。
當中最相關的一件,莫過於謝老夫人去了寺廟。表麵看是平常祈福,實際她們都知道,是衝著送子娘娘去的。
織兒笑眯眯地嘮叨:“想當初謝公子連中三元,都說他是位極人臣的梁子。老子英雄兒好漢,姑娘肚裏的小郎君定也不是個孬的,宮裏還有太後娘娘可以關照,咱們小郎君啊,指定能有一番錦繡仕途!”
“犯官之後,連考取功名的資格都被奪了,哪來的錦繡仕途。”司瀅繞著手指,心不在焉地應付幾句。
她在這宅子裏坐得屁股都起了繭,心裏難免生出疑影兒,嘀咕起謝枝山的話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說是和西寧侯談得好好的,其實根本就談崩了吧!否則怎麼十二天了,還是丁點消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