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見,陸慈活了二十多年,頭回被問及婦人生產之事,話還出自個男人的口。
幸好他是個缺德帶冒煙的,略一思索後,好心提議道:“你日後從妻姓如何?”
“什麼意思?”謝枝山麵上淡淡的,還不覺有異。
陸慈把繡春刀抱到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們表姑娘叫司瀅,你從她的姓,幹脆叫司春算了。”
友情岌岌可危,最終不歡而散。
回到謝府,發現門口加了兩盞燈籠,且上上下下都站了出來。
“大表兄!”一片瓦亮中,袁闌玉大步上前:“剛剛有人來捎信,說是姨母一家很快會到。”
“唔,提早了,看來路上走得順。”謝枝山漫應著袁闌玉的話,視線升到半空,婉轉地往司瀅那頭調過去。
她穿了件合領的半袖長衣,下搭一條多幅馬麵裙,墨綠配新綠,兩種綠在她身上穿出輕盈的鮮潔感。
再看耳珠,左右咬了一對水滴型的小墜子,雖然不是他送的,卻也極襯麵腮,且在丫鬟提著那盞料絲燈的光瀾裏,晃出兩彎窈窕的水色。
應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偏頭望來。
四目相接之時,謝枝山微微地笑,自認尋常又得體,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然而她眼眶猛地擴大,猝然背過身,躲開了他的視線。
像被不長眼的鳥給啄了似的,避之不及。
謝枝山笑容僵住,很快湧起不妙的直覺,而這股子異常感,持續到他大姑母一家子泱泱地來。
沈夫人穿斜襟大衫,蓋了匹雲肩,戴著風帽,身後跟著呼拉拉一大群人。大大小小,動靜簡直能掀翻謝府的頂去。
閑禮閑話,拉著進了花廳。
不多時,沈夫人笑眯眯地望向司瀅,問謝母:“嫂子,這就是瀅兒吧?”
謝母點點頭,招了招手:“瀅丫頭,來你幹娘這裏。”
司瀅走過去,叩麵茶,認親禮,順便也就沿著辦了。
沈夫人很清麗,即使年過四旬,也仍然一張秀麵,眉宇若同謝枝山作比,這對姑侄倒有幾分相像。
她看向司瀅送的東西,先是拿起那條蜜蠟的十八子手串,擺弄著尾端的絛叢:“絡子自己打的?”
司瀅道是:“針鑿粗漏,還請幹娘莫要嫌棄。”
“嫌棄什麼?多好的東西。”沈夫人滿臉喜興,還轉頭對謝母顯擺:“以前看別人有女兒孝敬,咱們不知多羨慕,這回我也圓了心頭願,接著女兒親手打的絡子了。”
姑嫂關係顯見不錯,謝母扁了扁嘴:“眼睛快上天,別俏了。”
沈夫人笑得眼角打褶,又去看謝枝山:“謝公子,可算做了堂好事啊。”
“總還是姑母與瀅兒有緣,才能結作母女,得她孝敬膝下。”謝枝山聲線溫沉。
沈夫人卻搖頭:“姑娘大了,該尋夫家的,哪好絆著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了謝枝山一眼。
謝枝山不見異色。
於人前,謝郎君總是最不會出錯的,目不斜視,持重端穩。
沈夫人也不出奇,又去摸那隻頸枕。裏頭塞的東西拱著掌心,碎碎的,受力勻稱。
聞了聞,竟是茶葉。
“怎麼想著送這個?”謝母搶著問一句。
司瀅回道:“先前聽說幹娘後脖頸總是酸痛,這回奔波一程應當更是痹乏,便想著做個茶葉枕,鬆軟著該是能緩和些,況茶葉清香,也能舒神。”
說罷有些赧然:“是以前學來的細碎活計,讓老夫人見笑了。”
謝母哦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過份的長。
司瀅連忙補話:“我房裏還有一隻,差束線就可以了,老夫人若不嫌棄,遲些收好口了,我便送去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