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枝山嗆了下:“你拿我當什麼?菩薩?”
菩薩三十二相,卻並無男女之分,她這意思是……他在她心裏不男不女?
司瀅沒說話,落在謝枝山眼裏,這就是默認。
謝枝山臉上紅白交錯,實在難以接受:“除了這個,再沒別的?”
他鬱塞不已:“那如果,我妄想你呢?”
房內靜著,藥香混著熏香在屋裏盤縈,直欞窗外的簾子幾動,篩進一條條的月光。
短暫僵持後,司瀅細聲說:“想過頭,大概就不想了。”
時辰不早,她打算回蕉月苑,便向謝枝山有禮地欠了欠身:“表兄留步。夜寒露重,你衣料單薄,好生養著吧,不用送我。”
仿佛被菩薩的金光給鎮住,謝枝山泥胎似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纖細的身影走出陶生居。
腳下生風,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司瀅就回到了蕉月院。
織兒撓心撓肺跟了一路,等回到房裏,伺候著司瀅換寢衣時,終於再捺不住,問怎麼回事。
按她的想法,興許是謝枝山沒忍住,有什麼出格舉動唐突了司瀅,才給她嚇了回來。
司瀅搖頭:“不幹他的事,是我自己的疏漏。這兩天魔怔了,有些事,想得太淺。”
比如,她忘了他的身份。
好比那位袁小郎說的,他是天子近臣,是國之棟梁。
太後外甥,又是清貴的翰林臣子,未來的閣臣。這樣貴不可言的人物,怎麼可能與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有哪樣牽扯?
織兒替司瀅拍著披風,半懂不懂:“再大的官也要娶媳婦吧?而且郎君很明顯就是喜歡姑娘,這有什麼相幹的?”
司瀅抬了抬頭,一麵伸手去解頸下的紐子,一麵告訴她門當戶對的重要性。
謝枝山沒有兄弟姊妹,萬事都隻能一個人扛,除了長輩外,最親近的就屬妻房了。
朝堂關係複雜,娶個門當戶對的,家裏父兄能搭一把,哪怕出事了遞個話也是好的。可就算這麼件小事,她也幫不上他。
“他待我好,我已承了他不少情,不該再多生事端了。我能做的,就是盡量找個好人家,往後謝家需要時,能幫襯得上這府裏。”司瀅輕聲道。
織兒有些糊塗:“可不正是因為郎君有出息,也因為謝家有權勢,才更不用顧及這些嗎?”
不過轉念一想,是有些人喜歡指指點點來著,便又提議道:“姑娘要覺得自己……身份不夠看,成婚後不跟那些人交往就是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罩衣脫下,司瀅抻了抻襟擺:“我不可能一輩子關在這府裏,總有些事是需要露麵的。比如逢年過節,再比如外頭與謝家有交情的,要有個大宴小集的我也得去,不然更叫人說閑話。”
況宦海沉浮,謝家現在是有太後娘娘關照著,可好些事都說不準,倘或有個什麼變故,還是嶽家最能依仗得住。
夫婦一體,同榮同損,女婿又是半個兒,就算為了女兒後半生的幸福,娘家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謝府出事。
織兒沉默了,她先前隻想著兩個人情投意合,卻沒想到這裏頭的事。
原來男婚女嫁間的匹配,不單隻心意上的相通,怪不得那麼多癡男怨女,最後隻能淪為話本子裏,戲台子上讓人哭天抹淚的存在。
門第兩個字,有時真能壓得死人。
半晌,小丫頭呐呐地點頭:“姑娘懂得真多,打哪兒學來的啊?”
司瀅笑了笑:“我家裏雖是商戶,但好些道理,官場上應該也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