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辰背負著趙弘毅行在昏暗朦朧的船艙過道,越靠近醫艙血腥味越濃,左右兩側艙板躺滿呻吟叫罵的傷者。胡二老船上洋洋灑灑一百餘號人,卻僅配備一名郎中,以及兩名為他打下手的徒弟,一場大戰少說數十傷員,三人便是長著八隻手也忙不過來,惟有先治療重傷者,那些受傷較輕的人隻能暫時躺在外麵,苦苦承受著傷痛的折磨,期待著郎中的召喚。
“大夫,有重傷患者,你且看看……”黃辰背著趙弘毅鑽進醫艙,說話間便看到年約四旬留著八字胡的郎中手持利斧狠狠一剁,床上傷員那隻遍布火器傷口的右臂立時被切了下來,淒厲的嚎叫聲隨之響起,鮮血從斷口處如泉噴湧出,旁邊郎中徒弟飛快上前用舊布裹住斷臂三繞兩繞纏緊。傷員期間慘叫不絕,拚命掙紮,最後生生疼昏過去。
“……”黃辰縱然剛剛從修羅地獄般的戰場歸來,亦是看得心驚肉跳,手足冰涼。
郎中放下血淋淋的斧頭,用手巾擦擦額上汗水,神色平靜得嚇人,開口問道:“什麼傷?”
“刀傷。”黃辰一邊答,一邊將趙弘毅輕輕放下。
郎中走上前,翻開趙弘毅衣襟看了看,點頭道:“行了,你把他放下,出去吧。”
黃辰並未依照其言離開,而是捂著腰道:“大夫,我腰上也受了一點傷。”
“你?”郎中上下打量黃辰一眼,臉色驟變,開口嗬斥道:“混賬!我這裏到處都是重傷之人,生死隻在朝夕之間,豈有空閑給你看那微末小傷,速速滾出去!”
黃辰被罵得心裏大為光火,強忍住心頭怒意,進來一次頗為不易,豈能空手而歸,強笑道:“大夫息怒,要麼您給我一些藥物,我自己包紮一下傷處。”
“滾出去!”郎中再次暴喝道。
黃辰心中恨得牙根癢癢,無奈退出,他再不離開周圍的人非把他生撕了不可。郎中在船上地位極高,大概排在第四、第五,尤其戰時生死操於其手,惹怒他等於找死。
“區區一個赤腳醫生,牛什麼牛!”黃辰帶著滿腹怨氣尋一處空位,一屁股坐下。無盡的等待中他靠著艙板迷迷糊糊差一點睡著,直到一陣歡呼聲把他驚醒。他長出一口氣,不出意外當是己方獲得勝利,他不用再出去與人搏命了。
不一會兒,王永和一群身上帶傷的人說說笑笑走進來,黃辰起身問道:“王大哥,我們勝了?”
王永點頭道:“嗯,勝了!我們一度殺上大班老座艦,可惜終究還是讓他跑了。”
黃辰同樣覺得可惜,他可不介意大班老死於他人之手。
王永一臉喜色道:“今日身上血沒白流,二爺瞧中我了,讓我日後跟著他。”
“那倒要恭喜王大哥了……”黃辰一麵抱拳祝賀,一麵又暗自發愁,他今日之所以活下來全賴王永保護周詳,本以為結識到一位好搭檔,日後並肩作戰無慮危險,不想他被胡二老看上。所幸他和胡寅有一個三月之期,不會在底層廝混太久。
王永笑著承情,隨後走向醫艙,他身上傷處頗多又是胡二老新收親信,自然一路暢通無阻順利進入醫艙。黃辰瞧在眼裏,心道:“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樣。”慢慢收回視線,又見胡寅從另一端走來。
“到處都看不到你的人影,我還以為你死……呃……”死為不詳,胡寅連忙打住。“原來你在此地。身上何處受傷了,傷勢嚴重麼?”
黃辰笑道:“一點小傷,不要緊。”
胡寅微微點頭,問道:“你殺了幾人?”
“兩人。”黃辰想了想回答道。他沒故意殺人也沒故意不殺人,直接死在他手裏的大概一兩人,間接倒有四五個。
“才兩人?”胡寅猛然拔高聲調,臉上隱隱露出期待之色,仿佛在說你快問我。
黃辰暗暗感到好笑,胡寅在他麵前一直表現得少年老成,而今才有幾分少年人的模樣,順其心意問道:“少當家殺了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