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穎本就看他不慣,什麼事兒都要和他擰著來,今天忍了這麼久都沒有回懟他,一是因為兒子的狠話,二是看兒媳婦兒的麵子。
“小兩口剛結婚,二人世界還沒過兩天,著急生什麼孩子,慣會拿錢砸人,你兒子的人,你當缺你那一份,收著是給你麵子,別什麼都還沒幹呢,就先擺起長輩譜了。想抱孩子去找你外麵的人,你這把年紀沒準動兩下還能中個彩票再生一個出來,也算老來得子,還能創個記錄什麼的,給你們老周家祖墳上添光。”柳穎本沒想說這麼多,可她刺他的話從來都是車軲轆的來,輕易結束不得。
周江的臉色極為難看,老管家腦門上起了汗,想出來打個哈哈,但眼前這種場麵,他就怕他一出聲,反而把火挑大。
周承澤靠在椅背上,麵無表情地把玩著從進門開始就握著的柔白的手,“孩子的事兒,就不用您二老操心了。生或者不生,是我們兩個的事情。”
周江本來陰沉的臉色更陰,眼睛直接豎起,“你還打算不生?”
周承澤沒所謂一笑,“生來幹什麼?你們兩個幹仗再多一個人圍觀?”
柳穎其實話說完就後悔了,尤其是後麵那幾句,她一個長輩說出來太不像話,還是當著兒媳婦的麵。但她後悔歸後悔,要她當著周江的麵認錯,是絕對不能的。
場麵一時僵住,三人誰都不準備遞台階。
蘇垚捏捏周承澤的手,他抬眼看過來,眼裏有冷漠,也有頹與懨。她也終於懂得他這一身的涼薄氣是從何而來。
她輕聲道,“我餓了,早晨都沒吃飽。” 聲音雖小,可在場長耳朵的都能聽到。
更何況管家那雙耳朵一直都在支棱著,當下立馬接口,“飯都準備好了,上桌就能吃,周老專門讓人打聽了小蘇的口味兒,什麼喜歡什麼忌口,一早就跟廚師交待了,太太也專門打過幾次電話回來囑托我,要我準備得務必盡善盡美。”
蘇垚抿嘴微笑,“謝謝媽,謝謝爸。”
周承澤麵色依舊冷如晨霜,但是拉人起身,“上桌,吃飯。”算是掀過前麵那一頁。
柳穎自知理虧,跟著起身,對蘇垚說,“家裏的廚師手藝還算不錯,幾十年的功夫,南北菜都通些,西式做得也還可以。”
蘇垚應著她的話,三人一同往餐廳裏走去,原本冰凍三尺的氣氛就這樣起了豁口,周江是最後上的桌。桌上還算平和,蘇垚和柳穎一問一答說著話倒也沒有停下過,父子兩個全都冷著臉,沉默吃飯。周承澤的筷子時不時往蘇垚盤子裏放,夾的全是她愛吃的菜。
柳穎看著兒子勤快的筷子,心裏不免泛酸,她到現在都沒有吃過兒子夾的一口菜。可她也知道這種局麵是她自己作下來的,早年沒有盡過一個當媽的責任,現在兒子還能每周和她坐下來吃上一頓飯,叫她一聲媽,也該知足的。
蘇垚輕碰一下周承澤,用眼神給他遞話,不要光給她夾,還有他媽呢,周承澤能看懂但是裝不懂,他們家慣來沒有什麼父慈子孝,母慈子孝的傳統。他一早就明白的道理,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便不要強求。
一頓飯總算是無事地結束,管家嗓子裏提著的那口氣也算稍微放下來,他不免苦中作樂地想,家裏還是有一個女兒好,還能緩解調節氣氛,不然三個人都是死強,還是比著來的強。無論怎麼走都是一盤死棋。
他對蘇垚的笑容又更熱情了一些,之前他就隱隱地覺得,他們周家少爺對這位秘書不一樣。哪裏不一樣呢,隻一件事就能看出。
有一年年根底下,管家電話打不通,便去益園尋人,給他開門的人燒到嘴唇都起皮發白,任他如何說不吃藥也不去醫院,就那樣愣生生要熬過去,周少爺再怎麼不屑他父親,可這說一不二的性子到底是隨了摘不掉的血脈。管家急得也跟著腦仁疼,卻也沒有任何辦法。秘書小姐過來彙報工作,看他這個樣子,當即去取他的外套,雙手遞給他,隻說了一句,還是反問,“您以為大人發燒就不會燒壞掉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