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黃阿公在同你說。什麼,道之上、道之中、道之下,晏晏金輿駕……”在昭台宮這座遊離在上林苑邊緣的荒蕪殿宇裏,多的是這些聳人聽聞、滑稽荒誕的童謠箴文。人言若水,除了未央宮那種地方,其餘在哪裏也封不了,捂不住。
“你不知道這歌謠有多大的殺機?”
鸞刀怔怔的搖頭。
朱晏亭小聲說:“晏晏金輿駕,多念兩遍。”
“晏晏金輿駕……晏晏……金輿駕……”鸞刀麵色如僵死,嘴唇張合,念出氣若遊絲的兩字——
“晏駕。”
這是什麼童謠,分明是最惡毒的詛咒。
鸞刀忽道:”可天有熒惑守心……“
朱晏亭冷笑道:“孤星高懸九萬裏,不奈它何。人嘴,可是長在地上的。”
“殿下的意⊙
桂宮宮台軒閣飛簷疊著飛簷、樓影鍍著樓影;刀戟甲士刺棱棱、白森森,看得久了,恍然生出些這些會像幢幢門扉一樣合攏、密雨一樣的箭矢會朝人飛來的錯覺。
恰這日,腹中孩兒偏與她為難,製造些不厲害、又不容忽視的疼。
仿佛還未出生,已經知道前途未卜,危機四伏。
至雍門時,朱晏亭下令駐輦。
新任的中宮仆叩拜檢視時,見她額上已起一層密汗,融了脂膩香粉。
朱晏亭閉著眼睛,麵白如紙,隻吩咐了三個字:“侍妝奩。”
捧著妝奩進來的是椒房殿新晉的女禦長,斑白的發一絲不苟的挽著,先用白絹擦拭汗水,再撲上粉英遮掩汗漬。
數十人在雍門下,周遭卻十分安靜。
日光明晃晃流瀉,燥熱讓人希望有一點聲音,哪怕是風聲和蟬噪也好。
女禦長整罷了儀容,沒有立即退下,而是低眉順眼微笑道:“當年,奴婢在長亭殿做事,還被抬舉給章華長公主梳過一次頭,長公主的頭發也和殿下一般濃密,緞子一樣。”
朱晏亭且驚且疑看了她一眼,這批替換的宮人一定會讓齊淩過目定奪,竟還能用到長亭殿的老人……她從這細微處又覺出了一絲安排者的溫情,蒼白麵色稍得緩慰。
命鸞刀啟盒,賞賜給她一隻寸許、足一斤的金蟬。
鳳輦並沒有直接去未央宮,而是轉道入桂宮,停明光殿,近禁中。
禦前的女官來將朱晏亭扶下輦,沒有引到正殿,也沒去燕居側殿,而是繞側闕登級而上,最終停在了一處高台上。
衛士戒備極嚴,周遭幾乎達到了幾步一哨、十步一巡的程度。
台上四麵視野開闊,繁複逶迤的複道天街、疊次的重簷廡殿如浩瀚海上堆擁的粼粼波浪。長風浩吹,當中立著蕭蕭肅肅的一道身影,遠看衣袍被風卷散,她心裏一提,走近了見脊背挺著,依稀舊精神,心才稍稍放下。
行禮問安後,她抬起眼,看見齊淩雙目也正望著她,一如往日,全無異常。
風滿高台,朱晏亭有千言萬語想訴,卻像都被掠過耳梢的呼呼長風帶走了。
“你來。”齊淩對她招了招手。
她便似受到蠱惑般的,孤身走了過去。
高台有仞百尺,其下刀戟之光凜凜的泛著寒白,是一座良木錦繡堆起來的懸崖峭壁,她輕輕巧巧立在軒畔,身體還沒有怎麼顯懷,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落下去。
齊淩輕輕抓住了她在衣袖下的手,察覺那隻手冰冷,手心裏有汗,似懼似疑的猛蜷了一下。
他輕輕一歎:“皇後懼高?”
朱晏亭閉了閉眼:“高台多悲風。”
齊淩問:“朕一直有個疑問,書裏寫,楚有九嶷山,覆有雲夢澤,茫茫不見日。有人說,一息台能遠觀雲夢澤,吹納九嶷雲氣。章華的一息台究竟有多高?”
他聲音溫溫和和的,像無數次說慣了家常,這般娓娓耳側,莫名讓人心定下來。
朱晏亭此時才察覺,他的手早已被風吹涼了,與她手指相纏,淺淺接在袖口,她不願放開。
提起一息台,她側了側頭,陷入對故鄉的回憶中,跳得極烈的胸口稍得平複,風也不再絞喉,呼吸逐漸順暢了。
“很高,像天梯一樣,太陽會從丹鸞台的屋簷上升起,月亮從階梯下沉下去。我小時候像真的站在丹鸞台頂上抓到過星辰。”朱晏亭麵上浮起微笑,想起那是一個夏日黃昏,她抓到一道星辰亮光,又叫又跳,喚侍女讓母親一定要來,小心翼翼捧起來攤開手,不過是一隻飛散的流螢。
“後來,妾十五歲離開了丹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