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2 / 3)

朱晏亭在心裏自嘲:我不也已經開始謀劃了嗎?

就算齊淩還在,她也怕他已生猜忌之心。

現在天象如此妖異,如果他有不測,長樂宮沒有太後,第一順位名正言順可以攜幼子掌權的年輕皇後是他現在最大的政敵,最他該斬盡殺絕的人。

這個政敵出身不清白,之前還做出了違令抗旨禁中調兵的事。

她還怕明日移宮見不到他,隻會見到他周遭的人,傳話的人隻會加深猜忌。

君王周遭的擁躉者會裹挾著、在人趕人、話傳話中曲折了真相。

這兩種情形都極有可能發生。

情勢十分不明朗。

鸞刀怔怔良久,垂下臉麵,將臉伏在她膝上。對她沒有顯懷的平平腹部,微哽懇求:“小殿下,你可莫出了岔子,一定要保護好你的母後。”

朱晏亭失笑道:“他才多小,鴻蒙未知一嬰孩,是我要保護他呀。”她用手扣鸞刀單薄的肩胛:“昱兒、這個孩子、李郎、還有你……我親人不多了,活著一日,都會保護你們的。”

“才不過幾年啊,殿下……”

鸞刀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裙子。“我怎麼記得你還是嬌弱得吹不得風的嫩苗,什麼時候就長得華蓋一樣,還要給別人遮風擋雨呢?”

……

鸞刀憂從中來,泣涕不止,反過來是朱晏亭安慰了她半夜。

朱晏亭雖未明言,但其實她非常、非常害怕,這害怕源於未知。

兵刃刀戈高懸於頂,恐懼像附骨之疽,時不時就竄出來在心上咬一口。

可害怕於她都是不允許的,心情稍一起伏就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兒。

麵有懼色也會影響到周遭的人,使人心離散。

她作為皇後,必須如定海神針一樣,杵在這裏。

不管內心如何坍塌崩潰,也需嚴妝華服,寶相端坐。

整整一日,她覺得自己像是提線偶人,隻按部就班做著旁人安排好的事,不能放任自己多想。

此刻,她手被自己夫郎握著,周遭無人侍立,這一處桂宮高台將千萬宮簷踏於足下,周遭風盛,袖口體溫綿綿傳來,仿佛天下之大已不剩旁人。

她終於可從即將溺斃的水底攀著天光鳧上去,喘出一口氣。

是以在齊淩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思維出現了些微頓滯,愣愣反問:“什麼事?”然後瞬間明白過來,麵色蒼白。

她麵上浮現不可置信之色,非為他疑己,而是為他就這麼問了出來。

已經做好準備,要過幽昧險隘的曲折之道、承受四麵八方疑心和冷箭、最後才得以命叩問的門,忽而就在麵前開敞了。

齊淩是玩弄心術最好的高手,當頭一句話便是剖心徹肺、洞皮破骨的一劍,將一切血肉模糊的攤到了明麵上。

於朱晏亭來說,這一刻的坦誠是比黑暗更絕望的猜忌裏唯一的安慰。

有多難過就有多慶幸,已經一口氣走到這條路最盡頭,“不過如此”。

“那天陛下去看我,擋著屏風,隻有一道影子。”

她眼裏浮起淚花,麵上卻綻開了笑:“阿弟,你連傷都怕我看見,卻懷疑是我?”

“我沒有信心。”齊淩麵色勝她蒼白,雙目一錯不錯的凝在她麵上,未有絲毫所避,未有絲毫所掩,坦陳內心的恐懼和失敗:“你放棄過我太多次了。”

一句話,便讓朱晏亭愣了神。

違令抗旨、禁中調兵……她確實狠狠辜負過他的信任,在做了這些事以後,她不知怎麼反駁這句話。她的一隻手還在他掌內,冰冷得像握著一塊冰。

她身體逃避向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