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2 / 3)

說話間,後頭就有伍長來問。

“這是?”

“師將軍家裏仆人。”

“叫他等一等。”

這一等,就是一盞茶的時間,鄭安額上汗水被風幹了,心裏突突跳個不住,一點一點熬著時辰,忍不住要再去探問時,遠遠看見十丈開外旗杆上掛了一個人頭,此際風吹著人頭敲在旗杆上,半截脖子上碗大一個疤。這一眼忘得他一口寒氣直吸到咽喉,旋即冷汗簌簌寒毛倒立——他女婿師不疑脖子後有個一模一樣的大疤,是幼時爬樹摔下來落下的。

情勢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北軍已經在最短時間內被接管了。

鄭安拔腿就跑,連滾帶爬上了馬,沒命的往回奔逃。

營裏立即有人追出來,當他隻是個仆人,跑了也無甚幹係,沒有死追,鄭安才得以脫逃。

……

日影漸斜,朱雀門的廢墟上升著嫋嫋殘煙,血樣暮色漸漸浮染桂宮。玉階如練,攀沿欲登天,殘陽下,綽影三兩點,都在快速的移動——那是從長安各地傳令回來的黃門和郎官,將各地情形一一上報。

“衛尉親自坐鎮,調滄池之水撲火,朱雀門明火已熄,火勢延綿至廣安門,嚴加戒守。”

“天狩、天鎮、永安、永寧、南台、北辰、華豐、清茂八門已經封鎖。”

“丞相府、長亭侯府、舞陽長公主府已控製,家人老小俱在,長公主、長亭侯不知所蹤。”

“越騎校尉周廣陣斬叛賊師不疑,副將景義暫代步兵校尉之職。”

“北軍兩萬人陳兵北辰門外,護軍將軍朱靈請啟武庫。”

“車騎都尉師廣、太子洗馬鄭延誌反叛,叛軍攻入東司馬門。”

明麵上看,局勢一片大好。

封鎖了長安、釣出了叛賊、控製了最重要的北軍,長安已成鐵甕,叛賊插翅難飛,等死而已。

但朱晏亭十分清楚,沒有皇帝親自出麵,政治上最重要的勢力——太尉蔣旭、駙馬都尉趙睿、太仆謝誼、衛尉、光祿勳等還沒有任何偏向一麵的表態。

朝中失主多日,人心不定,都在作壁上觀。

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那一關——誰得武庫。

她也在等,坐在高位上,垂目安靜的望著投在地磚上的晏晏暮色,青磚被打磨得雪亮,磚上雲影綻著緋紅的霞。

最後一絲暮色也要湮滅之際,門口終於罩了一影。

“回殿下,臨淄王世子齊元襄已派人封鎖武庫。”

她並沒有安排齊元襄!

齊元襄手裏哪來的兵卒控製武庫?

不知是燭火顫了一下,還是她驟然抬起的眼睫,掀動此間晦色風波。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把刀出現在了報訊人的脖頸之後,手臂一勒,血液飛濺到地磚上,離她僅數丈之距。

血腥比夜色更快的襲近。

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無處不在的、喧吼大叫。

“宮車晏駕,皇後矯詔,護太子者萬戶侯。”

*

第123章 永昌(四)

人命如草芥, 天地之蜉蝣,滄海之漂萍。

莊嚴宏大的皇宮像張著獠牙巨齒的猛獸, 個人的愛恨、喜惡、榮辱、悲歡、恐懼、希冀都微不足道, 輕易便被它以權力和人群賦予的刀鋒和劍刃幹脆利落割成一條輕飄飄的血帶,從一個人的喉口流出,踩入另一個人的鞋底。

燈火被撞翻了幾架, 燈油將人滑倒,血流的多了也會黏膩的淌過足底,宮娥太監四散奔逃跌跌撞撞, 尖叫此起彼伏, 腥味夾雜著宮殿裏威嚴肅穆的焚香——這是已在這裏發生了千百遍的、使人厭倦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