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霜沒顧得上回話,她取石榴時手上沾了汁水,嫌棄粘膩,又不想浪費靈力清潔,便起身尋了布巾擦拭,半晌才回頭應道:“謝什麼,是我輸…”

她說到一半的話卡了殼,沒想到自己轉過頭,能看到洛長鶴真的在吃石榴。

他在夜色裏微偏了頭,小小一點石榴籽被拈在指尖,隨即送至唇邊輕輕一沾。

那姿態很仔細,甚至慎重,細而慢的品嚐他所未知的甜。

他吃完了一粒,卻仍低眼瞧著自己的指尖,仿佛其上除了石榴香氣,還有其他的隱秘氣息。

相凝霜破天荒的生出一點不自在。

這不自在實在莫名其妙,她平著嗓子說了句再來,洛長鶴便依言點頭,很配合的放下手中榴果。

她又折了兩株草葉,依樣纏在一起,本是十分自然的遞了過去,一抬眼卻又看到洛長鶴正巧仰起臉,仰出薄薄一線唇,輕紅柔軟。

……嘶。

這張臉可真是…

她腦子裏蹦出佛龕豔骨之類的渾話,亂糟糟還沒壓下去,手中草葉便一顫。

竟是洛長鶴那頭斷了。

他似乎也是沒料想到,頓了一頓才抬起頭,神色尚鈍著,不知道作何反應。

“你輸了。”相凝霜用指尖敲敲石榴,很得意的樣子,啪嗒啪嗒的,“該你給我剝了,上座。”

人妖魔三界四洲,能吃到洛長鶴剝的果子的人,她肯定是頭一份。

這要換個人來想,肯定是覺得佛子溫和純善平易近人感動得要死,但相凝霜隻是美滋滋,果然不愧是她。

“…好。”對麵輕輕應了一聲。

相凝霜原本還想他會不會不認賬,聞言下意識覷了一眼,便看到洛長鶴已經偏了臉去挑未剝皮的石榴,在月色淡白光暈裏,眼角洇出淡淡的紅,線條柔和微彎——

含了一點笑意。

…或許也不算個笑,嘴角弧度甚至還沒有他開壇講經時微笑的弧度大,但她偏偏能察覺他此刻神色淡而暖,帶著從未有過的鬆弛,仿佛深雪堆裏終於映上片淡金日光。

她又想起他方才輸了遊戲,那一瞬的笨拙與無所適從,像第一次被人遞了煙火玩的稚童,瑟縮而驚喜,不知是怕火焰灼傷他,還是怕火焰不喜他。

他做佛子的這數百年,想必是如雪洞冰湖,不曾聽過一點人間聲色。

相凝霜又敲了敲。

“要這個。”她指使得理直氣壯,沒有半點客氣。

洛長鶴依言取過,好脾氣的不負慈悲之名,淡黃嫰皮從他潔白指尖簌簌而下,顯出裏邊剔透豔紅的籽來。

相凝霜隨剝隨取,一邊吃一邊閑聊:“上座難道從來不曾做過什麼玩耍嗎?年幼的時候也沒有嗎?”

說到“年幼”時,他指尖停了停,聲音不辨喜怒:“不曾。”

她想一想,也覺得合情合理,隨口接了句:“上座果真……”

話音未完,洛長鶴卻清清淡淡一抬眼。

“…口弈。”他說得很慢,似乎是遲疑,“算是嗎?”

“勉強算吧。”相凝霜接一句,又故意想寒磣那群佛修一句,“怎麼堂堂大法華寺,連個棋盤都不給您準備嗎?”

洛長鶴聽了她這樣促狹的話,也並沒什麼反應,隻是輕輕一挽袖口,傾身遞過來剩下的半隻新剝得幹幹淨淨的石榴,榴果清甜氣味蓋不住他衣袖間淡淡摩柯曼殊花香氣,如水一般浸潤鼻息肌骨。

“…是有人教我的。”他收回手,指尖透白如冷玉,剝完了也幹幹淨淨,“那個時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