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銘戒早已在叛出長流那日,毀在山門前了。▒思▒兔▒在▒線▒閱▒讀▒

齊嫿應該是猜到了她想做什麼,所以才把這東西寄過來。

她輕輕一笑,卻又將這枚戒指放回了原處,反而去取了紙筆,靠在窗邊細細研磨,隨即飛快落筆寫起了什麼。

經過琴師那一回事與查證過齊嫿的說法後,她確定她的記憶出了些問題。這事情查起來其實實在棘手,畢竟她全無印象,又無人可以探問。

但她不死心。

修改記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一個人的記憶太過龐雜,主要的人物事件可以改,時間線卻很難做到萬全,隱藏去其中一段,便要修補另外的千萬段去配合,想做到天衣無縫根本不可能。

但修行無寒暑,山中日月長,回憶過去百年的所有事情確實不簡單,她便以齊嫿告訴她的那個玉硯事件的時間點為切入口,沒日沒夜回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了一件不太對勁的事情。

她曾在那之前,受過一場重傷。

那是她還年少時,有一次下山曆練的過程中受的傷,傷勢極重,她昏迷了許多個年月,最終是長留內善煉藥的長老將她救起來的。

現在想起來,這件事的破綻實在是很多。

首先,便是那場所謂重傷,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暗傷損耗。其次,長留內善煉藥的長老素玄很是厭惡她,並且自矜身份甚少出手救治弟子。最後…按照她的回憶,那段時間素玄應當不在山上啊。

奇怪,這麼明顯的破綻,她從前怎麼從未想過。

相凝霜輕輕皺起眉。

雖說不應輕舉妄動,打草驚蛇,但他此刻心底生出了一種極為強烈的直覺,那就是,現在就去找素玄。

要是再晚一些,可能會有什麼變故。

念已至此,她也不再耽誤,立刻便起了身作勢要走,卻並沒有帶那枚入長留的銘戒。

一則是她沒打算用,不想連累了齊嫿,二則也是她用不上,素玄多半不在長留山。

這位長老其實很有點意思。

雖然是修士,又身為百年宗門長留的長老,但仍然對於低級趣味保留著極大的興趣,極愛繁華,好精舍美婢、愛鮮衣華燈、藏古董花鳥,在南域有許多處堂皇富麗的私宅,平時除了必須在山中的一些特定日子,基本都在各處私宅中廝混。

其實也不隻是長留,其他稍微有頭有臉些的門派都存在這樣的人,畢竟百年宗門,尾大不掉,藏汙納垢,內部勢力盤根錯節,其中的所謂魁首長老,有幾個是真正一心求道,誰說得準呢。

她站在原地鬆了鬆筋骨,打算一口氣把她知道的素玄的兔子洞都轉一圈,把這老東西揪出來。

……

南域此時彎彎月上柳梢,街市燈火漸暗,車馬凋零,設宴的各府都酒冷宴殘,笙歌暫歇,正是宴席欲散、酒至昏昏的時刻。

而別院內依然燈火通明,花團錦簇,珠簾翠幄後有女婢從嫋嫋沉香煙氣中一閃而過,捧了醒酒的瓜果與濃茶奉給主人。

素玄半闔著眼眸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便立刻皺起眉,不甚愉快的扔了茶盞,說道:“過濃,傷了茶性,重去沏一盞來。”

女婢立即諾諾應是。

素玄又闔上眼,他今日飲多了酒,因此頭痛,此刻便半倚著椅背不甚痛快。

室內明燭高燒,窗外忽而起了風,吹動簌簌珠簾,絢麗模糊光影搖斜,與細細淡白煙氣混於一起,愈發醉人。

素玄等了許久也不見人,生出些不耐煩,不快的睜開眼:“人呢——”

一盞紅玉暗鏤雲鶴紋的茶盞,輕輕貼上他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