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切都和傳聞對上了。

相凝霜整個人都要凝固了,完全說不出話來,浮遲竟然也就這麼好整以暇含笑看著她,整個大殿頓時陷入令人十分尷尬的寂靜,隻有每個人的臉色不一,但俱變得愈來愈古怪。

在尷尬氣氛到達最頂點時,終於有人開口了。

性情冷淡的銜月樓主沒有辜負旁人給他的評價,冷淡得十分穩定,眼見浮遲不搭話,他也全無異色,隻是語氣平平的開始下一項流程。

“佛子…”他轉眼看向洛長鶴,“請您為眾人賜福。”

洛長鶴淺淺一頷首,同樣神色淡淡,沒什麼神情。

有紫衣飄飄的侍從捧上靈水,舉至眉端恭敬奉上,他垂下眼,伸出潔白掌心接過,抬指結了一個蓮花印,頓時雲散霧消,月明天淨,一破群昏,得大光明。

不過隻是輕輕一指,極簡單一式,然而刹那間滿室俱淨,一眾修士俱都感靈山清明,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為首的一人起了身,極鄭重的上了玉階,伏在座前。

洛長鶴在淡白如煙氣的光暈中微微低眼,神色淡而悲憫,拈花一般點過靈水,虛空中輕彈三下,這才虛虛附上麵前人的前額,觸之即分,一瞬而已。

這是折月宴曆來的規矩,宴前由大法華寺高僧為參宴眾修士賜福散靈,除開儀式以外,更有憑借好風助上青雲之意。

而這次折月宴更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佛子竟然願屈尊前來觀宴,哪怕是最終沒能折月,得一趟賜福也不算虧了。

修士一個個難掩激動的上了階,相凝霜仍坐在位子上等著,她終於從那陣尷尬中緩過神來,皮笑肉不笑著狠狠剜了笑吟吟的浮遲好幾眼,半晌才意識到已經快要到了她的順序,連忙起了身上前。

一共九十一級玉階,遠遠望去不甚高遠,但真的拾階而上時卻實在需要走一陣子,她提著裙角低著眼默默數著台階,看似十分莊嚴肅重的模樣,心中卻在分神想著:洛長鶴是不是生氣了。

…應該有吧,看那樣子很像。

她不太確定的猜測著,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洛長鶴真正生氣時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麼心不在焉的想著,玉階也快走到了盡頭,她還在慢悠悠的上著台階,倏然眼前一晃,視線中伸過來一隻手。

潔白,修長,指尖如玉,在淡白光暈中近乎透明。

階下似乎已經有人倒吸了一口氣。

相凝霜卻已經愣住了,半晌才抬起頭。

是洛長鶴。

他離座,下階,俯身,低眼,迎她上前。

風卷起他素白如流雲深雪般的衣角,於是他獨有的清冷高遠香氣也將她溫溫柔柔攏在其中,明堂前眾人靜默,她隻能看清他的眼,軟而暖,比春水脈脈,將她融化成一顆花種。

她是開在他掌心的花。

她於是情不自禁彎起眼睛,卻沒有將自己的手放入他遞過來的手中,反而微微俯下`身去,伏在他掌心。

洛長鶴下意識,極輕微的動了動指尖。

為這簌簌的癢意,可惜指尖癢意一路到了心頭,他隻好輕輕顰眉,不可自抑般心神搖動。

輕點靈水,虛空三下,他輕輕撫上她額頭,手勢溫存而輕柔。

……仿若佛前初見,她一腔心事虛以委蛇,而他心如明鏡,神色淡而涼,卻也是這般手勢溫柔撫上她額頂。

現在想來,他那時並非是自己所猜想的在借機試探,那麼,他當時是在做什麼呢……

相凝霜一瞬間若有所悟,然而還沒等想清楚,洛長鶴已經收回了手。

與之前一樣,觸之即分,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