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東西被你釣上來了。”
洛長鶴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又很歡喜,注意到什麼提醒她道。
相凝霜便轉過頭,一提釣竿,一方木匣便被濕淋淋扯上岸來。
竟然真有東西?
她愣了愣,這方木匣看起來已經沉江許多年了,匣身暗沉纏了許多水草浮萍,她挽著袖子將其拂開,指尖一挑——
“真的是寶物…”匣子尚未完全打開,便已經有玉色瑩潤光輝一閃而過,是江水中泥沙沉積也不曾侵染的靈物,她有些欣喜地抬眼瞧了瞧洛長鶴,將那東西完整的取了出來。
是紫袍玉的料子,靈氣四溢自有華光,精心雕琢成硯台……
等等,硯台?
這是那方玉硯!
一瞬間齊嫿的話浮於心頭,仿若有火光一現,她倏然抬頭,有些不解與迷惘:“你怎麼知道這東西……在江底?”
洛長鶴卻不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從她手中取過那隻玉硯,聲音輕輕仿若落花飄落她耳側:“尋寶隻尋到了一個,怎麼便停了?”
她尚迷茫,隻覺得心中生出隱隱約約的念頭,霧裏看花般隻有個模糊的影,沉默半晌,還是依言放下釣竿。
第二件東西,是那支簪。
那夜的葳蕤華貴,光珠碧璽,任誰見一眼都難以忘卻,江底的這一支,與洛長鶴那夜送她的一模一樣。
兩支一模一樣的簪,實在奇怪,她卻隻是拿著細細看了很久,並沒有再問。
下一件是那隻紙鳶。
亭台樣式,細碎流光。
隨後是馥鬱美麗的蘭草香囊,琳琅精巧的五色彩箋,舉世難尋的太虛劍柄,還有架勝過她自己那架許多的鳳首箜篌。
相凝霜怔怔坐在原地。
迷霧漸散,她似乎漸漸能隱約看出其後真容,她緩了一緩,努力保持邏輯清晰:“我知道我自個記憶有些問題,這些東西,你是不是從前就……不對,我們是不是本來就…”
她心緒亂做一團,話也說得不清不楚,洛長鶴卻安靜聽著,忽而輕輕一笑,用雪白衣袖去擦拭她沾了水漬汙泥的手指。
溫柔,春水一樣的暖而繾綣,潺潺流過她有些冰冷的指尖,水波粼粼映起的光影中,溫存流轉仿若夢曇香。
他聲音也低柔,呢喃一般:“…這玉硯的料子是昆侖的紫袍玉,我當時用了僅存的最後一塊,無法複刻,所以沒能在你生辰那日送給你。”
“…其實這枚簪也是,花蕊的光珠,我當時用的是胭脂珠,舉世難尋,隻好另尋了緋煙珠代替,到底是不如原來的這支。”
相凝霜說不出話。
她隻是看著這些任何一個拿出去都會引得世人爭搶的寶物,一別經年已然光華流轉,他從前是懷了怎樣的心意去雕琢籌備,千裏迢迢奉上,而她無知無覺,任其沉入冰冷江水。
她想到什麼,顧不得別的急急忙忙解釋:“我沒有將它們扔掉…是…!”
“我知道。”
洛長鶴應道,抬手輕輕撫過她有些散亂的發,微微彎著眼睛,很溫柔的安撫他。
“…阿霜,我本不意讓你想起。”
“所以我在你生辰那日重新送了給你,所以我從來都絕口不提。因為從前你我相處時…我其實狼狽、不堪、苦苦掙紮。”
“而你也受傷,並不是多好的記憶。”
“這些禮物,其實歸根到底,也隻是我的一廂情願……俗世人寫明月,總愛說攬月入懷,我卻覺得不好,我若是為誰賦詩,不會強求她接下的。”
“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但直到剛剛那一刻,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