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霜用指尖在雪地裏寫寫畫畫,開始枚舉。

“憑溫逾白的腦子,他當然能想到別人會這樣想。”

“你說的對,所以他一定不會放在北漠。”

“不…”相凝霜又搖搖頭,笑眯眯的重複打擊小鳥,“憑溫逾白的腦子,他當然能想到,別人會想到他這樣想。”

小鳥暈菜了。

迦陵頻伽:“能不能直接說結果?”

相凝霜笑起來,然而那笑卻總有些不達眼底的意味,她仔仔細細的在雪地裏描完了四州的輿圖,看了半晌,一拂指尖——

白茫茫一片。

“…在南域。”

她起身,抓起了迦陵頻伽塞進懷裏,也不多解釋什麼,隻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前幾日…我一直覺得我對上他毫無勝算,我贏不過他,因為我會的一切都是他教我的,他太了解我了,隻出一招,他便能看出我後十招。”

“我剛剛卻突然想明白,這也不是壞事。”

“他這麼了解我,而我同樣也了解他。”

“且看誰贏吧。”

第76章 水邊紅袂

很多時候, 一樁十分轟轟烈烈的大事,落在每一個個體頭上卻是很枯燥的。

比如玉樞陣。

由魔尊親手布下的、如此牛叉哄哄的陣法,每時每刻都需要有成千上萬的魔修駐紮陣中護法。

護法這名號聽起來拉風, 但其實工作內容十分之單調無聊且辛苦,基本就是每個人都按照修為高低老老實實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機械的朝陣中輸送靈力, 這活計很累人,因此人員七日一輪換,換下來的魔修便送回魔域調息,等著再次上場做人肉電池。

既出不了頭, 也立不下功, 更無什麼油水可撈, 因此被調過來的魔修都十分不情不願。

但再不情願也得來。

這個時節是南域的初秋, 正是十裏桂子馥鬱紅楓灼灼的時節, 然而戰火紛飛不止,玉樞陣的衝天煞氣幾乎折了半幅南域的山水,金江兩岸的船家漁民也沒了生意, 瑟瑟縮在家中保命。

而今夜月色暗淡, 如鉤一般的下弦月氤氳出灰青光輝, 映得這條鄉野小道孤詭幽寂, 草木深深,偶爾有夜蟬於其中鳴叫,更襯的這夜愈發淒涼詭異。

而更詭異的是, 在這條小道上正優哉遊哉、搖搖晃晃行著的一頂紅布小轎。

鮮紅如血,無聲漂浮。

轎子前後各跟了一列魔修, 護衛一般圍拱著, 而那方小轎兩角各墜了一盞紅燈, 顫顫巍巍,仿若女子鬢邊一點珊瑚鈿,轎中傳出的聲音也細細、嬌媚,卻又尖利,哼著曲不成曲的無名小調。

孤夜、晦月、紅轎、夜歌。

“…嘖,魔修都這麼有個性嗎?”

相凝霜趴在遠處的樹叢裏,隱匿著聲息,悄悄和迦陵頻伽咬著耳朵。

迦陵頻伽卻很嫌棄,搖搖小腦袋:“這歌聲實在粗鄙,果然是北漠的蠻魔,嘖嘖嘖…”

相凝霜很想說人家聲音比你好聽許多,但還是顧忌了小鳥的心情,問起正事:“你確定轎中的人就是金殿九部的魔主?”

“當然。”迦陵頻伽點點頭,“就是她,名叫江上雲。”

“……名字倒不錯,不過魔域三十六部中,金殿十二部也能排得上號,她一個魔主怎麼會被擠兌來去給玉樞陣護法?”

迦陵頻伽故作神秘的眯了眯小黑眼珠子。

洛長鶴很久之前,便在北漠布下過用以探聽消息、通傳情報的暗棋,又把這一切交給了迦陵頻伽負責處理,因此他的確對魔域一些事門兒清,此刻便很是自信的娓娓道來:“本神鳥收到的消息呢……聽說是這個江上雲惹了魔尊的眼,才被發配來這幹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