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福禍相依(2 / 2)

“哦…嗬嗬,劉大人果然高見,請。”

“閔大人請先行。”

聲音漸行漸消,江城子自是不知他們津津樂道的人卻是自己,但他聽見了大明兩個關鍵字眼,如他所想出入甚微,所以他並不驚訝,相反變得越加沉穩冷靜。所謂有點才能切入,有切口方能深入,便能盡快融進這個封建社會,如此也能保證不再上演英年早逝的悲劇。

江城子極力思索關於明朝的特征。

能夠混得風生水起…這是天堂,處處受人擠壓欺淩…這是地獄。

不入天堂享盡榮華富貴,便墜地獄一世苟延殘喘。

若想按照後時代的生活方式,以及對待人生的態度活在當下,無異於妙想天開,亦是自掘枯墳野塚。

這時春雨稍住,雨雲漸散,貢院裏的草木披珠掛露,天空也霍然敞亮。

江城子整衣起身從號房行至過道,九千多間號房橫橫豎豎砌造得格外齊整規範,每間號房都有一名號軍看守,他這間號房的號軍看到他兩手空空,悠閑的信步在雨路中,不由感到分外震驚,於是心想:江解元果真好派頭,竟連試卷也不親自送往彌封處,莫不成這個好差事是故意留給俺的?

號軍望著江城子的背影,轉念再想:是極,俺日後隻管尋他討個奉承便是。

號軍喜笑顏開鑽進了號房,他這瀟灑一鑽,卻隻換來他久驚不語,再沒看他出來過。

仍在奮筆疾書的舉子們發現窗外過道上的江城子,皆是投以驚詫或羨慕的一瞥,然後恨己不能,再拿出頭懸梁錐刺股的氣勢猛啃筆端。

江城子穿過兩道門楹行至明遠樓,他遙望兩邊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恰好這時一位手拄藜杖的老翁經由文昌槐,向他這邊慢條斯理的走來,老翁身穿灰布長衫,腰係粗陋布帶,倏忽一陣卷地狂風灌進他敞開的領口,鼓起他衣裳顯得他瘦骨嶙峋,似要被這惡風給吹倒,然而他並不滯步,依然頂風逆行。

江城子慢跑過去欲要扶他一扶,老翁知他來意便擺手笑道:“不敢勞煩小哥兒,老朽精壯著哩!”

江城子微微一笑,伴他並肩走在一起,好奇問道:“請問老先生在此作甚?又要到往何處呢?”

老翁步伐穩健,和藹笑道:“老朽不才,也是應試的舉子,這遭考罷自然是要往家裏去的。”

聽他這話,江城子不由怔住,他稍慢了老翁兩步,隨後追趕上去問道:“敢問老先生足登高壽?”

“勞小哥兒垂問,老朽明年七十有八。”老翁笑容可掬,臉頰鬆弛如堆砌的皺紋格外明顯,他瞥眼看到江城子臉上的驚愕,迎風暢笑道:“哈哈,小哥兒怎像是渾不知世事一樣,也不怪,似你這等年紀一般涉世不深,怎理解這老來之誌,老朽以為,花到黃昏色更豔,人到暮年福更濃,雨打梨花枝猶在,歲催霜鬢不老心。”

江城子細一品味,頷首讚歎道:“老先生真好心態,值我輩效仿。”

他們相互遞語,不知不覺已過貢院龍門,老翁一時興起聊起了趣事:“不瞞小哥兒,老朽前天夜裏在河邊偶遇一位道長,他道老朽乃是文曲星轉世,前半生遭小人記恨,要與我不利,後半生小人已死,老朽暮年得福,今次必能金榜題名,哈哈…老朽準備不日便攜女去河邊還神。”

“預祝老先生榜上有名。”

“借小哥兒吉言。”

他們拱手揖禮說了些吉利話,江城子站在原地目送老翁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我無家可歸嗎?”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先走一步再看。”江城子收憂斂愁,立時神采奕奕。盡管他沒有江城子本身的文化底蘊,所該有的書卷氣質和翹楚者傲慢不羈的神態,但他擁有自己獨特的溫和與灑脫,也有一顆波瀾不驚的心。

然而,他這時隻是往前邁了小步,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哄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