猢猻散都還不夠,非要上來狠狠踩上兩腳才心甘。

黎家確實有不幹淨的地方,可是家破人亡的背後卻有無數隻推手。

每次想到這些,黎昱覺得他是從骨頭縫裏發寒,前世的他懷著這份恨意偏執到最後成了一個冰冷的瘋子。

黎昱把手揣進兜裏,他吐了一口熱氣,眼眶有些溼潤。

一聲稚嫩的“小叔叔”拉回了黎昱的思緒,他憋回了眼淚看去。

兩個長得很像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不過三四歲的樣子,和他大哥長得極其相似的眼睛哭得腫腫的,身後還跟著他們的母親。

黎昱的大嫂。

在黎家陷入危機時,他大嫂帶著一雙兒女就同他大哥離婚了,分走了岌岌可危的黎家的一部分家產。

前世他恨過這個女人,沒有人喜歡落井下石的人了,直到靳唐死後他一個人苦苦掙紮時才明白,那是他大哥唯一一次的自私,護佑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往後的日子裏衣食無憂。

人總會有很珍貴的東西,珍視到你寧願委屈自己也要成全。

黎昱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喊了一聲大嫂後,纖弱溫和的女人哭到險些昏厥。

還有人陪著他一起痛的。

大嫂打算帶著一雙兒女回老家,以前站得有多高,落魄後就會有多少人來踩你。這隻是有些人的通病。

目送他們離開後,黎昱又站了許久。他甚至想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燃,手指僵硬地摸索了許久後才驚覺,是了,這一世他還沒有染上煙癮。

黎昱眼中的淚是在靳唐的那一聲“阿昱”中滾落下來的。

一旦有了第一滴淚,就開始肆虐。

黎昱就這樣怔怔地轉過身去,他看見那個還穿著鉛灰色大衣的俊秀男人踱步而來,靳唐身後的天灰得跟前世冬日裏他想到靳唐死狀時一模一樣,無數次夢裏,他都看見男人滿臉帶笑溫柔地喚著他阿昱,讓他以為也許他沒死,可醒來還是無數個沉悶喑啞的日子。

靳唐還在叫著阿昱,神情很是憂慮。

黎昱咧開嘴笑了,古怪而又難看,驚得靳唐停下了腳步。

靳唐著對方空洞的眼神和悲戚的神色,一瞬間他覺得,這個本來還可以算是少年人的黎昱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沒有太多的停留,在靳唐重新邁開步子的那一瞬間,黎昱淚流滿麵。

靳唐跑了過去抱住了站定哭泣的黎昱,死死地抱住,然後一遍又一遍地說“沒事了,會好的”。

黎昱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龐,濕漉而又冰涼的液體。他將頭靠在了靳唐瘦弱的肩上。

爸,媽,大哥,我與這個男人有了太深的羈絆了,我想,也許,這也能算是愛情吧。

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護佑我的這份羈絆。

靳唐抱著黎昱,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也沒有了。眼角下垂,他悲傷地望著這三塊墓碑,垂眸間,淚水滑落。

愛我所愛之愛,痛我所愛之痛。

上了車之後,在風口裏跑得有些急的靳唐捂著胸口撕心裂肺地咳了好半天,咳到淡色的唇都有些青紫。

黎昱一直紅著他眼皺著眉給靳唐順氣,等終於緩過來後,靳唐看著黎昱睫毛上的珠淚,伸出手指碰掉後,笑著說:“人家都說…禍害遺千年,別看我比你大了整整十歲,但我一定會走在你的後麵的。”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自在世間無依度日。

黎昱抬眼看向氣都還沒有喘勻就在安慰他的靳唐,沒有說話。

不說話紅著眼看你的小孩,最招人疼。

靳唐的眼角垂了下來,是很憂傷的模樣,“我很抱歉…”抱歉黎家出世的時候,我不知情。抱歉我沒能,及時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