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畫上去的笑麵從黑暗中顯出身形。
就在它的手即將觸碰到蜷睡在蒲團上的女子時,那女子忽然轉過臉來,豎起的瞳仁在月光下綻放出湛湛寒芒,她容顏嬌媚,眼眸含笑,但嫣紅飽滿的唇瓣中卻探出一根蛇信,嘶嘶作響。
笑麵菩薩跟摸著烙鐵似的,驀然收回手去。
以為是個美味可口的妙娘子,哪想到是條又陰又毒的蛇妖!菩薩生怕吃了她折修為,那急退的身形竟透露出幾分嫌棄的意味。
“好你個妖精,膽敢為非作歹,禍害凡人,看我不收了你!”清珠睜圓杏仁眼,一陣亂念,好似渾然忘卻了她自己也是一隻妖精。
菩薩臉上畫出來的嘴角勾起來一個嘲諷的弧度,忽然間一道冰藍色的劍氣劈窗而入,將它的頭冠削了下來。
菩薩像倏然一驚,連忙又往前飄,對麵的蛇妖又逼近上來。蛇妖袖底探出一截白綾,活靈活現像條蛇,轉眼纏住了它腦袋。
身後渾厚悠長的龍吟攜裹著駭人的威壓逼近,衝向它的身體。
兩相夾攻之下,菩薩像內爆出陣陣金光,直接碎成了泥巴塊。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尖叫從遠處傳來。
為了防止無關人等在場被波及,之前就讓他們倆父子退到了安全的地方。明明府邸中作惡的精怪已經在眼前被解決了,那邊怎麽還會出事呢?
清珠沒有多想,提裙過去看看情況。玄霄站著沒動,蹙眉撿起地上的泥巴塊,若有所思。
到了陳員外的屋子,清珠推開門,看清屋內場景,她詫異地發現:陳員外已經死了。
他仰麵倒在桌子旁邊,雙眼瞪得極大,眼球凸出,仿佛死前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清珠問在一邊瑟瑟發抖的陳四:“你爹是怎麽死的?”
陳四驚恐地搖了搖頭,驚嚇過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清珠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異樣,但又不說不出哪點異樣,隻好蹲下來檢查陳員外的死狀,卻沒看見身後的陳四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他伸出一隻手,那隻手開始慢慢變形,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子,對準清珠的後頸就要直切而下。
一抹清越的劍光唰的斬來,若不是陳四收手及時,現在手已經被斬斷。
清珠就地一滾,離開攻擊範疇,豎起的瞳仁警惕地盯著他。
就在這時,她忽然意識到了被自己忽略了的怪異之處,陳四表現出來的害怕,不是真正的恐懼,而更像一種演戲。
“你才是這府邸中作惡的妖怪!”清珠恍然大悟。
陳四的麵孔陡然間邪氣橫生,用鮮紅的舌頭勾了勾唇邊森然的獠牙:“對了,我和姨娘的床戲好看不好看?”
原來之前清珠變成小蛇去看他和姨娘的床戲,這妖怪一直是知情的。清珠呸了一聲:“你沒我男人一半厲害。”
她的男人提著劍踹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走了進來。
“玄霄!”清珠叫了一聲,嬌嬌滴滴,期期艾艾地湊到了他身邊去,“你看,他欺負我!都把我弄傷了!”
她伸出手來,玉白的手背上有一道白色的劃痕,破了點皮,但沒出血。
陳年廣冷嗤一聲,正要嘲笑她矯情,轉眼卻看一道充滿了殺氣的視線射過來。
玄霄臉色黑如鍋底,握住龍泉劍柄的手青筋暴突。
……不是吧不是吧,你老婆這麽金貴?
其實清珠對現在的情況,也並不如何清楚,她悄悄地問玄霄:“可是陳府作惡的妖怪不是那尊泥菩薩像嗎,這妖怪怎麽又變到了陳四身上?”
玄霄冷冷道:“因為他想變人。”
“人,萬靈之長。誰不想變人呢?”陳年廣聳了聳肩,為了堤防玄霄的劍氣,小心翼翼繞到了陳員外身後,“蛇妖,虧你是個妖精,連這都不知道。”
聽到他這麽說,玄霄很不高興。清珠不知道變人的途徑,因為她安於本分,沒有動過害人的歪心思,這妖怪還以邪魔外道為榮,玄霄看他更不順眼了。
妖精想要脫離妖胎變人,有兩個途徑,一個是修得圓滿,向有緣人討要一份機緣。
有一個傳聞是,夜晚行走在山野間的樵夫遇見了一個窈窕女子,女子戴著鬥笠,麵紗下隱隱冒出雜茂的黃色毛發,迎麵笑問:“你看我像什麽?”
樵夫心中害怕,便討好地說道:“我看你,就是一個漂亮的大美人。”
那女子頓時欣喜若狂,麵紗下的容貌變化起來,果然變成了一個絕美的女子。為了報答恩情,就嫁給了樵夫,生兒育女。樵夫終老後,兒女看見母親的身影幻作一道白光升入天際——這是功德圓滿,位列仙班去了。
而第二種變人之法,就顯得不那麽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