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濂回爺爺:「嗯。住隔壁酒店。」

大寶插話,「伯伯,我說的對不對?聖誕老人去了那裏。」

莫濂看著他:「對。」

莫老爺子逗大寶,「那你跟太爺爺說說,你寫了什麼信?」

大寶一臉認真模樣,「我告訴聖誕老人,我姑姑找不到她的王子,平安夜那天,姑姑急哭了。」

說著,他又看向莫濂,「伯伯,那天我跟你揮手,你有沒有看到?」

莫濂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要說看到,大寶會傷心,因為他沒停下來打招呼,說沒看到,那就是撒謊。對一個孩子撒謊他實在說不出口。

華瑜:「寶貝兒,阿姨看到你啦,那個車我不熟悉,打不開車窗。」

大寶很高興,有人看到就行。

莫老爺子笑,「大寶,你到底寫了什麼信呀?」

「哦哦哦,我說。」

大寶回到正題,然後撓撓頭,問奚嘉:「媽媽,我說到哪兒了?」

包間一陣歡笑。

奚嘉:「姑姑急哭了。」

大寶捋捋思路,好混亂。

姑姑急哭了之後,他也很難過。

莫老爺子直覺大寶說的都是實話,莫予深和奚嘉上班時,大寶基本都在別墅這邊,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

表達能力一向不錯。

可能真的除了大寶,沒人知道薑沁到底怎麼回事。

莫老爺子引導大寶,「你怎麼會想到給聖誕老人寫信?」

大寶:「因為媽媽跟我說,聖誕老人去過世界上所有的地方,看過所有的人,他還會魔法,他什麼事都知道,我就問聖誕老人,我姑姑的王子在哪,我想幫姑姑找到,聖誕老人就給我回信,他說,姑姑的王子在姑姑的心裏。」

「姑姑告訴我,心裏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沒有機場也沒有車站,誰都到不了。姑姑今天上班就是要好好賺錢,我也要好好上幼兒園,以後賺錢給姑姑修機場,那樣她就能找到王子。」

說了半天,除了莫濂,所有人一頭霧水,不知大寶所雲。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他們聊起別的。

大寶去找橙橙玩,關於王子和對象,一會兒就拋在腦後。

酒店把生日蛋糕送來,莫濂還沒回,華瑜出去找。十分鍾前,莫濂借口去洗手間離開包間。

走廊盡頭抽煙區,莫濂在那抽煙。

華瑜雙手抱臂,靠牆邊,似笑不笑看他。

莫濂摁滅煙頭,「你什麼表情?」

華瑜笑,「你說呢?」

莫濂:「猜不透。」

華瑜直言不諱:「你在她麵前還是沒底氣。我都給你撐場麵了,你就不能多秀恩愛,證明你早就不把她放心上?」

莫濂攆煙蒂,沒吱聲。

華瑜無奈嘆氣:「少年,灑脫點,誰年輕時還沒有個暗戀的人。你不能因為她不喜歡你,你就妄自菲薄,覺得在她麵前矮半截。別怕,你華姐罩你一輩子。」

莫濂把煙蒂丟垃圾桶,跟她對視。

那麼多話,無從說起,也說不出口。總有天,薑沁會忘了他,找個心裏陽光的、跟她家世匹配的男人。

華瑜拿了一支煙含嘴裏,她不抽煙,咬著玩。「大寶說的薑沁心裏那個王子,是她前男友?」

莫濂沉默一瞬。

華瑜知道了答案。對他來說最痛苦的事就是撒謊。她把煙拿在鼻尖嗅嗅,跟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不一樣。

莫濂還在糾結剛才那個問題要怎麼回她。

華瑜笑:「老實的少年,剛才那個問題你不用回我,我就是隨意問問。」她轉移話題,「莫予深家三個孩子?」

莫濂:「嗯。兩個小的是龍鳳胎。」

「回去吧,出來時間太長。」華瑜走上前,親他,「給你個勇氣之吻。」她牽著他手回包間,「爺爺的蛋糕送來了,看上去就有食慾。」

莫濂:「那多吃點,再打包一份回家。」

「北京有什麼特色咖啡店?」華瑜側臉問。

莫濂不清楚:「我問問秘書。」頓了下,「你想喝咖啡?」

「嗯哼。」華瑜笑:「你請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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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沁從酒店出來,直接回公寓。

這個中午,過得格外漫長、煎熬。

那封情書,她一遍遍看,現在連標點符號都能背出來。

好幾次,她想撕掉,怎麼都下不去手。捨不得。

她翻看日曆,距情人節還有十一天。

十一天後,他領證結婚。

二十多年的感情糾纏,就會徹底畫上一個句號。

他領證那天,三家還要再聚。

正好趕在過年前兩天,那時所有人都不忙。

手機響了,秦蘇瀾的電話。

薑沁放下那半封情書,輕拭眼角,做個深呼吸才接聽。

「沁沁,阿姨在你公寓門口。」

薑沁:「阿姨,您?」

秦蘇瀾:「下午要是有空,陪阿姨喝杯咖啡。」

薑沁沒問秦蘇瀾怎麼知道她在家,大概她不小心泄露的情緒都被秦蘇瀾捕捉到,感情裏受過傷的人,都敏感。

「阿姨,等我五分鍾,我換衣服。」

今天秦蘇瀾沒讓司機跟來,她親自驅車。

戴了墨鏡的秦蘇瀾,遮住眼角的皺紋,離遠看,看不出年齡。

薑沁坐上副駕,「今天您不用帶二寶和三寶?」

秦蘇瀾:「奚嘉帶他們去姥姥家,我難得清閑。」

兩人誰都沒提今天中午聚餐,沒提她為何提前離開,又為何在家。

秦蘇瀾閑聊:「帶大寶旅遊累不累?」

薑沁實話實說:「身累心不累。」大寶是她寂寞旅途中的一抹光。

沉默一瞬,秦蘇瀾:「我年輕時都是一個人旅行,走走停停,現在想不起來去了哪些地方,看了什麼景。當時要是有大寶陪我,說不定我還能拍照留念。」

薑沁笑笑,「我拍了不少,一根電線桿我都能拍很多張。」

「大寶大概是同齡人裏去過地方最多的孩子。」

「應該。」

聊了幾句大寶,秦蘇瀾:「我那會兒以為,隻要我不斷走,不停留,就不會畫地為牢。」

薑沁接過話:「殊不知,是心被判了死刑。」不管怎麼走,走多遠,心都在牢籠裏。

秦蘇瀾抽空看她一眼,隨即看前方的路,「你比阿姨領悟地透徹。」頓了頓,「但沁沁,你跟阿姨不一樣。」

薑沁沒接話。

秦蘇瀾:「如果回不去,總要往前走。」

薑沁輕聲道:「回不去了。」

秦蘇瀾:「要是不捨得,那就在原地站一會兒再往前走。選一個跟他不一樣的方向走。沁沁,總有天你會發現,你走著走著,過去那個人,你不想忘的那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慢慢淡了。」

薑沁拿手背擦擦臉,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