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飯桌都發出嗡嗡的震動。

手機響個不停。

她由著它響,沒接。

可能是她的問題太難了,他借著手機的事轉移了話題:“不接嗎?”

林詩蘭搖頭:“不認識的號碼。”

煩人。

這雨剛停,又開始下了。

幾滴雨水打在餐館支出的塑料棚上,啪嗒啪嗒,跟有人往上麵倒豆子似的,吵得很。

譚盡終究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可是。我能看見,你也能看見。”他指向隔壁的空位,外頭的雨讓桌麵開出了一叢黃白色的小花。

林詩蘭夾菜吃飯,沒有看他指的地方。

“因為大多數的其他人都看不見,我們看見的,就不是真的了嗎?”

譚盡的聲音不小,動作幅度也大,惹得其他客人紛紛對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她壓低聲音,朝他招手:“好啦,你過來這邊說。”

他依言照做。

林詩蘭其實挺服譚盡的,他是真的一點兒不在乎別人把他當異類。

心裏憋屈。她小口小口抿著酒,不知不覺一瓶都喝見底了。

臉頰泛著薄粉,林詩蘭呼出一口氣,散落碎發被她別到耳後。

平時她這張臉美則美矣,沒生氣、沒表情,像拿黑白兩色的畫筆畫的。喝了酒,露出一點耳朵,連帶著她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為什麼你能對回到過去這麼樂觀啊?”

指尖點著酒杯,林詩蘭沒再掩飾她的困惑。

“說實話。譚盡,我真不理解,你這四年怎麼過的?”

他難得的沉默。

過了好久,他似乎還沒想好如何開口。

“那我先跟你說我的故事。”

幾杯酒下肚,林詩蘭開始講述遇到他之前的經曆。

“第一年的雨季,比今年晚……”

2019年的5月,陰雨連綿。

第一次見鬼,是在宿舍。

滴在臉上的水把林詩蘭吵醒,她摸到頭頂的床板整塊濕了。寢室靜悄悄的,她動了動身體,被冷得一激靈,陡然發現,半床都是水,自己的下半身浸在濕漉漉的被子裏。而最怪異的是,有個黑黑的影子,正用一種彎腰看東西的姿勢,一動不動立於她的床尾。

林詩蘭把宿舍裏的全部人吵醒,她的描述卻沒人相信。睡她上麵的女孩聽到她說“上鋪漏水”,羞憤地掀開自己的被褥給大家看。

從那時起,林詩蘭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東西別人看不見。因為,她頭頂的床板是潮的,她手裏攥著的被子,明明也是濕的。但宿舍另外七個人摸過之後,全說是幹的,毫無異常。

之後,林詩蘭見鬼的次數愈發地多。

她在學校見到同鄉死去的人,跟她微笑打招呼。兒時常去的雜貨鋪,它橫著懸空漂浮在她打暑期工的必經之路……諸如此類,數不勝數。怪象不分白天黑夜,隨機地出現,消失。

林詩蘭的暑期計劃被徹底的打亂。沒有辦法正常地打工、學習,她白天走神,晚上失眠。她走到哪裏,怪東西跟到哪裏。舍友也被她間歇性的一驚一乍煩得不輕。以前上課時,林詩蘭學習好,她們偶爾還跟她講講話,如今她們見她便躲著走。宿舍長隱晦地跟林詩蘭講過幾次,希望她自己找輔導員提一提,換個宿舍住。

有一天,林詩蘭打完工回宿舍,發現她的東西被丟在宿舍門口,不知這是人為還是鬼作祟。為了撿起它們,她蹲在地上,心裏的難受讓她半響沒能從地上再站起來。

萬般無奈之下,林詩蘭找到和她同城的媽媽曾經的老友曹阿姨幫忙,她好心地暫時收容了她。曹阿姨信教。聽說了林詩蘭身上發生的事,開始每天帶著她,一起去燒香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