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出去後,幔帳掀開,孫氏都略驚了下。

三侄女已經剝了綢褲的白皙右腿上,有處極為明顯的燙傷,已經起了水泡,似是抹了藥膏子,泛著微微褐色。

醫女湊近仔細看了下,衝孫氏屈膝,“不是沸水燙的,藥膏子也抹得對症,隻要不破皮,過後再用些玉容膏,該是不會留疤。”

“嗯,你們都退下。”孫氏讓婢子將帶過來的上好玉容膏放在矮幾上,板著臉吩咐。

知書和知畫都忐忑不安地去看蔣雲若,見主子微微點頭,才與大房的婢子們一起退了出去。

孫氏也不廢話,她是真的不喜歡蔣雲若,“真是雲姣燙傷的你?”

蔣雲若本來還想再碧蓮一番,但她腦仁兒突然抽著疼了下,對孫氏這問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頓了頓,幹脆搖頭,“不是她,四堂妹辱及亡母,不依不饒,我知道大伯母最是公正,有心算計她們倆吃些苦頭,好過她們在外麵也刻薄。”

孫氏似笑非笑哦了聲,“那你倒是舍得自損八百,難道還指望我賞她們板子不成?那下次她們見到你,更得鬥眼雞似的。”

蔣雲若有些奇怪大伯母這會兒跟在篤靜堂的不同,起了幾分好奇興致。

她摸摸鼻子,似真似假地尷尬笑笑,“原本是想著嚇唬嚇唬她們,誰知沒算準那茶盞太燙,四堂妹來推,我又擔心兩個人都燙傷我白折騰一場,不小心失了力道,才讓自己遭了罪。”

孫氏一臉果不其然的模樣,“你忘了前塵,倒是沒變了以往的性子,那我便將跟你說過的話再提一遍。”

蔣雲若做洗耳恭聽姿態。

“你母親嫁了蔣家清風霽月的二郎,還在外拋頭露麵,於內也自由散漫,讓人都拿佃戶姿態嘲笑你父親,生生毀了你父親的美名,我不喜你母親,府裏人人皆知,我的兒女自然也受了我的影響。”

嗯……嗯?清風霽月蔣二郎?

蔣雲若恍然大悟,怪不得上午時候她回來,蔣蘅就露了個腦袋。

擱在平時,她手上見個紅痕,蔣蘅都要噙著淚過來喊阿爹好生心疼了,這回問清楚發生什麼事兒,他立刻就躲蔣鴻宇屋裏去了。

想是知道,孫氏要再給她普及一遍梁慶伯府的叔嫂軼事?

“我還以為大伯母喜歡大伯父那般的。”蔣雲若有些微妙道。

再說孫氏嫁進來的也比她阿娘早好幾年呢,早幹嘛去了。

孫氏輕哼了聲,“若是有的選,誰會想嫁跟自己一樣死板規矩的夫君,當年與我一般以規矩體麵聞名的世家女郎,誰不想嫁你父親那樣倜儻又深情的郎君,即便嫁不了,心裏少不得也要酸一酸。”

蔣雲若:“……”世家女硬氣,都想養小白臉,可惜獨她阿娘把便宜占了,這羨慕嫉妒恨好懂。

孫氏又道,“也好叫你知道,我找過你母親不少麻煩,你母親也沒少扯我的短,所以我不強求你和堂姐妹多和睦。當年你們鬧得差點沒了命,大房與你祖母都並未真正為難二房,這些年你們鬧得也不少,明著暗著各有輸贏,我們做長輩的都未曾如何懲處,倒不是說我們心不偏,隻是——”

孫氏起身不客氣地捏了捏蔣雲若的臉,語氣更鄭重了些,“你哪怕什麼都忘了,也得記住,不管如何我們是一家人,在家裏怎麼撕扯都由你們的本事。但到了外頭,梁慶伯府乃是一體,絕不可鬧出笑話,到時候不管是誰,我和你祖母都決不輕饒。”

蔣雲若這下子是真有些詫異了,大房和祖母真這麼拎得清?

“那二堂哥在外頭打斷了宇哥兒的腿,府裏就不管?”

孫氏居高臨下淡淡睨著侄女,“且不說宇哥兒當時在外頭說了什麼,就算這般,也不隻是宇哥兒斷了腿,這一個月你可在府裏見著二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