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刑警這麽多年, 什麽奇葩案子沒見過, 什麽扭曲病態的親密關係沒見過——可他依舊看不得悲劇,看不得這種因一念之差導致的悲劇,看不得任何人為自己一時衝動的行為悔恨終生。
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 無論如何他都得把那個人強行往回拉一些,非得讓那倆人坐下來冷靜溝通一次。
“可這隻是第一回 。”他低聲補充一句。
紀燎呼吸一滯。
“第二回 ……更嚴重……”晏存將抵在額角手背往下移了一些, 擋住自己眼睛,啞聲道,“第二回更嚴重……那時究竟發生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幸好那回有江淮把我攔住,沒讓我錯得更離譜, 沒導致什麽更嚴重的後果,隻是給我留下了這個疤痕——同時我也明白, 我必須采取強硬手段克服這毛病了。”
“嗯……第三回 我沒敢試,直接讓江淮替我出了那次外勤,第四回……第四回我已經完全好起來了,”他話音一頓,“這麽多年來,我出過無數回外勤,解決過無數案件,幾乎沒有失誤,幾乎沒有做過什麽錯誤決策……隻有這三回,就這三回,就這破毛病把我框死在這裏……我怕我會永遠被這些東西給限製。”
當年他實習期過後進入支隊,心理狀態達到正常水平,心理素質測試結果優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身上還埋著顆□□,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毛病竟然這麽他媽的該死。
所有人都認為他沒問題,因此他也想要‘沒問題’。
紀燎輕歎一口氣,將手抬起,自黑暗中摸索著在對方眼角上的拭了拭,抽張紙巾遞了過去。
晏存鼻尖不經意一抽,磨磨蹭蹭將腦袋從對方肩膀上抬起,抓過紙巾,任手心的汗將它濡濕:“……幹嘛,沒哭呢。”
他抬頭望向天花板,眨了眨眼,說:“我想喝水。”
紀燎點點頭“嗯”一聲,起身推門往外行,幾分鍾後重新回到屋裏,給他遞了杯溫水。
他說:“我倒希望你哭一哭。”
晏存差點被一口水嗆到:“……??”
雖說很快明白對方意思,但他忍不住笑出聲,說了句:“什麽毛病,愛看人哭。”
電影主角適時發出一聲尖叫,他驚得手一抖,水給灑出來幾滴。
紀燎嘴角彎起一點幅度,沒笑出聲,抽出紙巾將水珠擦拭幹淨,將水杯接過放在桌上。
他突然問了句:“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到現在潛意識裏還在害怕下雨?”
“……??啊?”
原先晏存還想著欲蓋彌彰瞅一眼電影在說什麽,一下讓這問題給問愣了,反應了大半分鍾:“……什麽?”
紀燎望了他一會兒,似已經看穿一切,斟酌言語一口氣把話說完:“你以為你放下了,你以為你把自己深埋心底的陰影給解決了,這都隻是你以為——你以為將這些東西輕描淡寫說出來,你以為隻要藏得夠深,四舍五入等於沒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