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話不過是急怒攻心之下口不擇言,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朱毓成罷官。

周元季從鼻子裏“哼”了聲,正要開口,書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嘭”一聲推開。

門外,明惠郡主提著裙擺匆匆入內,紅著眼眶道:“父王,您若是不答應,小姑姑會死的!您就答應了吧!您要真怕被人罵,女兒陪您多畫幾幅流芳百世的畫便是!”

周元季一怔。

瞧瞧這是什麽話?簡直是叫他又好氣又好笑。

可對上明惠郡主那雙淚眼模糊的眼,他到底是說不出訓斥的話。

罷了,時也命也。

周元季長歎一聲:“就你如今的畫技也好意思說流芳百世?”

他搖搖頭,疲憊地笑一聲,對朱毓成道:“朱大人既然來此,想來已是做好周全的準備。說罷,要本王如何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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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惠陽長公主狀告天子周元庚是一把火,那後麵陸陸續續上前敲響登聞鼓的人,便是扔進火裏的薪柴。

這把大火終於燒向了周元庚。

“這狗皇帝還是康王時,便擄走了數十名少女!真真是人麵獸心!”

“淩賊午門抄斬之時,曾大喊有人比他更加罪大惡極更該死,說的怕不就是皇帝罷?”

“原來霍大人竟然是衛太傅的孫兒!難怪年紀輕輕便能連中六元!那樣好的一個家族,可惜啊!”

“聽說長公主敲登聞鼓之時,那鼓聲竟然傳到了大相國寺!大相國寺的高僧說了,那則箴言裏說的西北,就是肅州!”

短短兩日,天子失德,致使天災不斷的傳言在整個大周傳得沸沸揚揚。

夾雜在這裏頭的,還有真命天子就是定國公薛晉的傳言。

有人信誓旦旦道,唯有定國公登基為帝,方能終止這場白災之禍。

成泰七年,二月十六日。

首輔朱毓成率領百官摘烏紗,跪於金鑾殿外,請求天子周元庚退位。

皇宮之外,同樣有無數百姓跪於午門外廣場,高呼天子退位。

若是細看,便能發現這裏頭半數百姓來自臨安與曲梁二城。

“那邊那位須發俱白的老者,便是臨安城譚家村的保長譚世春。去歲上元,譚家村數千人之命皆是主子救的。”何舟指著坐在人群前方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叟,低聲同薑黎道。

“還有那頭穿著黑色短打的青年,那是曲梁城縣衙的一名衙役。他今兒帶著不少曲梁城的百姓,千裏迢迢為主子鳴冤來了!”

“還有這邊——”

“我知道,這邊的都是因著霍玨《奏白災合議六事》而得到妥善安置的流民。他們今兒連幹糧都不去領,一大早便來了午門。”薑黎噙著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