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屋。

雷聲已經由低沉的轟隆變成了單個的冷不丁的猛然的炸裂,伴隨著的還有劃破天際的閃電。

像十七歲雷雨夜裏刺破他生命線的那種尖銳的聲音與光亮。

葉躍蜷縮在被子裏,手塞住耳洞,嘴巴微張,眼睛緊緊閉起,他知道他今晚不可能再睡了。

李越泊不在,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所以他不用裝著平靜,雷聲“咵——嚓”,葉躍抖,像閃電越過厚重的窗簾順著靜默的空氣電擊在他身上。

就這麼渾渾噩噩板上的魚一樣時不時的彈動中,李越泊回來了。

帶著雷雨浸潤過的濕漉漉的潮氣蓋世英雄一般地回來了。

感受到臉被溫柔地觸碰時,葉躍睜開了緊閉的眼,雷聲還在轟隆,耳朵裏還有嗡嗡的體內血液奔流的聲音,但視線裏有了李越泊。

他最愛的李越泊。

是夢嗎?葉躍眨了下眼。

他人躲在被子裏,身上捂出了薄汗,額發一縷一縷貼在額頭上,樣子可憐又狼狽。

他不好看。

哪怕是夢裏,葉躍仍舊瑟縮了一下。

他不好看。

但李越泊低頭親了他,親了他冒著汗的粘膩鼻尖,親了他汗津津的額頭,也親了他濕答答的額發。

一定是夢,葉躍在心裏說。

因為李越泊下午跟著李爸爸去南溪村了,他今晚該在南溪村。

但夢裏的李越泊也這樣好,葉躍有點想哭。

葉躍看見李越泊張了嘴,但聽不見他說什麼,直到李越泊試探性地拉他的手,他才想起自己還拿食指塞著耳洞。

世界裏還是有他害怕的雷聲,但他更想聽李越泊說了什麼,所以葉躍順著李越泊的手鬆開了自己的手。

“咵——嚓”,又一個驚雷。

李越泊一把把他按自己懷裏,同時捂住了他露出來的耳朵。葉躍同時聽見了三個聲音——雷聲、體內血液奔流的聲音和李越泊的心跳聲。

三種聲音在他聽覺神經裏交織成一個三角形,三角形最穩固,所以這次葉躍沒有電擊一樣彈起,他感到了一種穩固的平靜。

所以這一定是夢。因為他不曾在雷雨夜有過這種平靜。

李越泊的手大而溫暖,貼在他耳朵上熱熱的,葉躍另一側的臉挨著李越泊的胸膛,感覺到了李越泊衣服上的濕意。

他想這個夢真真實,連下雨都考慮到了。

雷聲過去,李越泊鬆了手,又張了嘴。這次葉躍聽清了,李越泊問他要不要洗澡。

葉躍問他:“你要洗嗎,李越泊?”

李越泊說要,說回來時雨太大,傘遮不住,他淋濕了,要洗一下。

葉躍就說他也要。

反正是在夢裏,葉躍比平日大膽起來。說完要洗澡後,他伸手朝李越泊要抱,李越泊明顯高興,伸手就把他抱了起來,往浴室走。

五歲以後李越泊就能抱起他了,如今抱得越發嫻熟。

反正是在夢裏,所以葉躍委委屈屈跟李越泊說了起來,“我好怕晚上打雷的,李越泊。”葉躍說。

還是一年級的小孩,聲音很稚嫩,語氣中帶著讓人心生憐惜的可憐。

“嗯,我知道。”李越泊也還是小孩,聲音裏帶著童稚,但語氣沉穩。

“剛剛打雷你都不在。”反正是在夢裏,葉躍大膽委屈。

“我保證以後每個雷雨夜我都在。”李越泊承諾。

果真,往後的每個雷雨夜李越泊都在。

像風隕山上的桂花一到時間就會開滿樹。

“你先躺一會兒,我去把車停好。”李越泊企圖鬆手把葉躍放床上。

雷雨還沒來,但葉躍自動進入了雷雨夜情境,“不要。”葉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