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高漲,但與之相對的,這些事實實在在壓的是葉躍的情緒。
“你說人這種隻是負責傳粉的小生物怎麼可能真的搞懂,”李越泊開始反駁,“我不否認我們至今沒有搞清全部,但也不至於說全錯。”
同一件事,隻是角度不同而已。
人類研究的側重點,是這病毒(雄蕊)和抗體(雌蕊)帶給人的影響和變化,並依據影響和變化的不同,把它們分為了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以及目前不太肯定的第四代。
章二姨說的側重點是星球玫瑰本身的生長階段,生根、發芽、第一茬、第二茬、第三茬以及目前的第四茬,側重在於星球玫瑰本身。
這就是兩個立場不同的生物在從不同角度描述同一件事而已,就好像曾經葉躍講過的那個博爾赫斯在船頭扔下的硬幣,從博爾赫斯的立場,他就寫他扔下了一枚硬幣,這硬幣被洋流帶著流向大海深處。那如果硬幣會說話,從它的角度,它會怎麼說?和同伴一起安睡的夜晚,被某個巨大的怪物抓起然後墜入冰冷,它奮力遊啊遊,最終隻抵達黑暗深淵?
硬幣可以說博爾赫斯寫得不對嗎?反過來,大詩人博爾赫斯可以說硬幣這感受錯誤嗎?
如博爾赫斯在詩中所寫,世界本就是多個序列交織,即世界是多線程的,同一個真相,本來就有無數的解讀角度。
從人的角度出發,你的雌蕊雄蕊就是病毒和抗體。
從星球玫瑰的視野出發,人類不過是供它生長的土壤和幫忙傳粉的小生物。
就像曾經的趙明涵和宋若唯,看到的都是各自知道的那點真相。
都是真相,但都不是完整的真相。
合起來。
像這世界一樣,沒有主角,或者各為主角,多線交織融合,才是世界、才是真。
人類研究的是星球玫瑰對人類的影響,反過來,人類會對星球玫瑰沒有影響嗎?
當然有。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注1),水土甚至直接改變植物屬性,星球玫瑰長在人身上,怎麼可能不受人的影響。
既然要拿人當做土壤,自然也要受到“人”這種土壤的轄製。
人這種“土壤”如何轄製長在他身上的玫瑰?
李越泊猜是個人意識或者說自我認知,因為江星年被割掉了海馬體。
頑症小組要割江星年的海馬體,是因為他們已經查出來病毒在人體海馬體之內,對於過於活躍且無法調節的,隻能淺淺割掉一部分海馬體,通過這種純物理的手法來減少病患體內的病毒。
既然章二姨號稱可以調節,她為什麼還要割掉江星年的海馬體,當然可以說她這麼做隻是為了不被頑症小組懷疑,但別忘了她還把江星年記憶中的周蔓蔓換為了“鄰居妹妹”。
為什麼要這麼做?
之前跟葉躍討論的時候,李越泊分析過,很明顯,所有參與特定匹配實驗(也就是章二姨口中的為嫁接工作的選拔、改造實驗)的實驗者,都是自願的——張韜是為了跟周蔓蔓匹配、江星年是為了跟鄰居妹妹匹配、阿鬆是為了跟鄧璐匹配、陳晨是為了跟李越泊匹配……
其中江星年是通過記憶被改這種手段來自願的,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為什麼要要求實驗者必須自願?
總不能是星球玫瑰講人權(這一點從章二姨幫陳晨作弄趙明涵就可知不是)。答案隻能是隻有實驗者自願,這實驗才能進行。
那為什麼要實驗者自願?
李越泊猜答案就是人這片“土”對它的轄製——它生長這片“土”的自我意識若是不願意,它就無法做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