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姨的房間。”柳煙絮打開一扇房門，帶著蘇亞然進去。房中已是許久未住人了，但打掃還是十分幹淨，好似主人天天都來似的。房中擺設清雅不俗，書櫃、香案、軟塌、繡架……一應俱全，又有條不紊，顯示出主人的出塵脫俗。蘇亞然緩緩走進去，每見一物都如見到故人。事是人非啊！
雕花窗下擺了一張檀木矮幾，幾後是繡花錦團。蘇亞然一聲不響地走到矮幾前，將手中的琴匣打開，裏麵正是那架“蜻蜓”。他輕輕將琴取出放在矮幾上。柳煙絮站在他身邊，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解地問：“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蘇亞然將琴擺放好，默默地注視著，道：“這琴是該物歸原主了。”“老爺……”柳煙絮心中酸楚不已，抬眼望著他，道：“這是小姨當年送給你的，是小姨將一顆心也托給了老爺，老爺怎麼舍得……”
蘇亞然轉過頭來望著她，眼中不見半絲悲傷，而是深深的愛憐：“溪冰早已在我心中，無論有沒有這架琴也一樣。我隻是不想讓你時時看到它。”“為什麼？”柳煙絮迷惑不解：“我早說過，我不會在意老爺心中有小姨的。”
“可是我在乎。”蘇亞然毅然道：“如此對你太不公！”輕輕持起她的手，輕聲道：“煙絮，我不知你為何如此大度，可以容忍所愛的人心中有別人。說到底，我跟溪冰是同樣的人，不能原諒被叛跟分享。所以，溪冰會在聽到我成親之後，毅然另嫁他人。而我這麼多年，也從沒有女人能令我動心。”
柳煙絮默然無語，她何嚐是甘心與人共事一夫的呢？可是誰叫自己晚生了十幾年，那些過往她如何能去計較？既然決定愛了，就應該包容愛人的一切，不是嗎？不然，這段愛就隻能放棄了。
輕輕搖了搖頭，柳煙絮遲疑地問：“老爺，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可又怕老爺生氣。”“何事？”蘇亞然問。“就是……”柳煙絮思忖著要不要問，可要不問，那件事藏在心裏，遲早會把自己憋壞的，於是鼓起勇氣，問：“老爺喝醉那晚，夫人曾說過一句話，我……”
蘇亞然望著她，接道：“你是不是想問，她是否對我做過同樣的事？”柳煙絮點點頭，忽又驚詫地抬頭盯著他：“老爺怎麼會知道夫人那晚說過什麼？”蘇亞然臉色凝重，許久無語。
柳煙絮一見到他這副神色，就有些後悔了，也許自己不該問。萬一老爺生氣了，不再理她了，她要情何以堪？蘇亞然沉吟許久，才抬眼看著她，看到她一臉的懊惱，忽爾對她笑笑道：“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柳煙絮急忙道：“老爺不願說，我不問就是，你不要生氣啊！”
蘇亞然對她的小心翼翼感到心疼，握緊她有些冰冷的手，道：“你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有些事也不該瞞你。其實她當年也是被爹逼得沒有辦法才會在茶裏下藥的。我當時是很生氣，可過後細想，她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是有一件事，你放心好了，我跟她從來隻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可是小姐……”柳煙絮雖然聽他如此說，心裏早已欣喜不已，細想卻又漏洞百出。
蘇亞然的臉色黯下來，似是羞於啟齒似的輕聲說：“皓兒其實……是我的妹妹。”“什麼！？”柳煙絮整個人好似被嚇傻了，驚聲問。蘇亞然臉上劃過一道深切的哀傷，艱難地道：“當日我覺察茶中有問題，就偷梁換柱，不曾想釀成今日的悲劇。一失足成千古恨！”
柳煙絮感覺到他的手一下變得冰冷，心也如刀絞，悔恨自己不該舊事重提，緊緊拉住他的手，擔憂地道：“老爺……”
蘇亞然卻很快又恢複常態，道：“這件事，如今世上隻有三個人知道。為了蘇家，也為了皓兒，煙絮，你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我會的！”柳煙絮鄭重地道，繼而又想起一事，問：“難道此事就連小姨也不知道麼？”
蘇亞然搖搖頭道：“我本來是想告訴她的，可她不等我說完，就一口拒絕了我帶她的走的話，還對我說她已經訂了親，不久就要成親了。”“那是小姨不想你為了她背負大逆不道的罵名。”柳煙絮忙解釋。“我知道。”蘇亞然苦笑道：“可是她的自作聰明卻葬送了我跟她兩人的幸福。看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我跟她是有緣無份。”
柳煙絮無言以對，她還能說什麼，畢竟是小姨的用心良苦，卻最終害了老爺又害了自己。她扭開頭，卻看到牆上的一副字，久久無法移開。蘇亞然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那牆上掛了一副字，絹秀的字跡躍然紙上：“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那是溪冰的字跡，是她生前最後的一副墨寶。此時此刻，卻正象衷心地勸告活著的人：珍惜眼前人。蘇亞然情不自禁地慢慢擁住柳煙絮。是啊！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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