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春晚一滯,“時景,不得胡言!”

宋時景一把抓住應春晚的手腕,“表哥,我胡言?你知道族內的人都是怎麼說的嗎,表哥你...你可是正經人家的公子!怎能和外頭不三不四的人廝混在一起!”

應春晚心中大震,卻不是因為宋時景這些關於族人的話。族人背後嚼的舌根他全都知道,比這更難聽的也有,但於他來說不癢不痛,根本算不上什麼。

比起這個,更讓他心慌的是宋時景的眼神。

一種帶了侵略意味的,又溢滿了嫉恨的眼神。

他不會在意旁人怎麼說他,但在一起互相扶持了好些年的宋時景麵前,這些話無疑像是一桶冰水兜頭而下,讓他心裏一下子冷靜透亮了起來。

宋時景咬牙切齒,“憑什麼是他......”

應春晚後背一涼,脫手掙開了他,“表弟。”

一聲如珠玉墜地。

宋時景鬆開手,目光卻依舊和他直視著。最後先按捺不下去的是應春晚,他轉過頭,掩去臉上難堪麵色,心裏一團糨糊,脫口而出道:“權宜之計而已......”

餘光中,宋時景似乎仍舊在陰惻惻地看著他,看得他無地自容,甚至想推開他直接奔出這間中堂。

宋時景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他記不太清了,隻記得昔日怯怯不安的表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站在屋內忍不住瘋了一般大吼大叫了起來。

而他本就心中有慚,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輕聲重複那一句話。

“權益之計而已。”

隻是到最後,他躲著宋時景眼睛而四處遊移的視線忽然定格在未合攏的那扇窗外,看到一抹縹緲而過的銀光,恍若錯覺。

白咎一定無意中聽到了,不然不會在那之後一連消失了好幾日。

以往白咎也有過不在的時候,但一定會和應春晚說清,從不會不置一詞就離開。

那幾日應春晚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手中的程朱之言似乎變成一門看不懂的鬼畫符,翻開不過寥寥幾行,腦海裏卻是白咎的那雙眼。

最後等他衝動到想要故地重遊去尋找白咎的時候,白咎回來了,帶著一柄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純銀匕首。

“阿晚,權宜之計?”

應春晚滯住,最後隻能學著白咎以前和他說話的樣子,輕聲細語地哄著白咎。

“這匕首是做什麼的?”

白咎看了他很久,笑了起來,眼神裏並沒有應春晚設想過的冰冷,“權宜之計也罷,起願也好,你總歸是我的人。”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提到過初見時那句“以自己來起願”話,偶然提到,應春晚耳尖微紅,看著白咎腰間佩著的那枚青玉墜子。

“阿晚,可願和我結契嗎?”

丟在書案上未合攏的程朱理學在微風裏嘩啦啦地翻動著,拂過那些綱常論理的一字一句,輕飄飄散在風裏,咻地一下吹散了。

應春晚忽然覺得自己一顆心一下子就鬆快了許多,也不知道為什麼。

“好。”

還不等他多想到其他,先聽到自己這麼迫不及待的一句,聽得他自己五指緊蜷,被另外一隻手一根根撥開,握在手裏。

結契訂在一個下午,應春晚挑的日子,挑之前有意無意地翻了玉匣記,選了個看起來沒那麼露骨的良辰吉日,白咎知道日子後看著他直笑。

族內的人早就習慣了應春晚如今今非昔比,原本在他們眼中應春晚就不是個什麼好人,如今再差一些,應春晚倒也不計較了。

應家家大業大,分家並非那麼一支,也有和宋時景與應春晚一樣的孑然一身的年幼族人,尚不懂那些聖人之言的彎彎繞繞,隻湊著熱鬧開心,願意幫著一起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