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方勉強同意。
隻是即便如此,蕭晏心思也不在公務上。性情多有躁鬱,便如此刻,稍有不順便破口讓臣子滾之。
“滾”這一字,委實嚴重。
且不說他往日一貫溫和,即便偶有驕縱,端起親王架子,也不過一副皮相,對手下臣子多有愛護尊戴。
如今這般,隻因自個私事之故,無端扯怒於臣下,則多來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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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人散,他便甩袖入了翠微堂。
葉照白綾覆眼,坐在臨窗的榻上,正從侍女手中端過藥盞,準備用藥。
她的身子,因年初浸在寒潭染上寒疾之後,原是由蘇合一手調理和看顧的。蘇合好不容易將她底子稍稍養得溫厚些,如今又傷了眼睛。遂隻得在不傷她根底的前提下,慢慢斟酌著用藥。
奈何蕭晏又尋大夫入府,給葉照試藥。
雖入口湯藥皆由蘇合過了目,並不傷身,但一盞盞藥灌下去,葉照味蕾刺激,脾胃不適,強撐著意誌用藥,但身體已經本能地開始抗拒。
葉照端在手中,默了片刻,正欲仰頭一飲而盡。
卻不料被人接了過去,“我喂你。”
蕭晏的話入耳,葉照並沒有覺得多一分欣慰。
一勺一勺地用,她更覺煎熬。
遂也沒有鬆手,端回一口氣飲下了。
然待碗盞見底,她卻隻覺胃裏翻絞,“哇”得一聲全吐了。
湯水藥漬從榻上淌下,些許濺在蕭晏胸口衣襟。
“王妃!”一旁的廖姑姑上前扶住葉照,撫著她背脊,給她喂了點清水漱口。
“苦口良藥,王妃且慢慢喝,不能急的。”這廂說話的是盧掌事。
她今日是奉皇後之命,給葉照送了些補品過來。旁得也就罷了,還特地送來了特製的蜜餞和山楂。
“王妃嚐一口,壓壓藥苦,稍後再用藥。”她回首讓小宮女將山楂捧來,叉了一塊喂給葉照。
葉照並不挑剔,本也願意咽下的。然聞她後半句“稍後再用藥”便抵觸起來,身子不由往後退了退。
“王妃,這山楂以往殿下也喜歡的,殿下兒時用藥,便一直……”
“我不要!”
“王妃——”
葉照推開她,一拂手便將山楂打落了。
不偏不倚,山楂掉在蕭晏月白雲紋的廣袖上,沾出一道暗紅黏膩的印記,再滾落下地。
“殿下恕罪,老奴該死。”盧掌事匆忙跪下。
葉照並不知道發生何事,聞聲當是周遭侍者齊刷刷跪了下去,而對麵坐著的蕭晏卻豁然站起了身。
葉照抬眸,自是什麼也看不見,隻有些無措地朝著他那個方向。
秋風從半開的窗戶吹入,拂起她散在肩背的長發,糾纏著白綾劃過她麵龐,一起落在胸`前。
“今日配的是何人的藥方?給本王撤了,換下一個的熬。”
外殿侍奉的藥童跌跌撞撞進來,“回殿下,是昨個宮裏淑妃娘娘送來的偏方,您同蘇神醫看了許久的。蘇神醫囑咐了,可嚐試三貼,今日才第一帖,不若再試試!”
“本王說換了!”蕭晏眸光劃過衣襟袖袍,滿目皆是不耐,出口更是厲聲。
殿中,諸人皆大氣都不敢喘,個個垂首屏息。
葉照五味雜陳,默了默,往他處挪過些。
伸手尋著方向,拉住他一點袖角,“和藥無關,我隻是用得急了些。讓他們再熬一盞,我好好喝……”
她甚至攢出一點笑意,“殿下喂我喝,成嗎?”
“別喝了。”蕭晏頓了頓,扯回衣袖,“你歇著吧,我回清輝台靜一靜。”
話落,人便抬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