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差顛倒,程迦在正午醒來,拉著黑窗簾,臥室裏光線很暗。
彭野在她身邊沉睡。
程迦輕輕下床,赤身赤腳,走到吧臺邊喝水,照例吃了方妍開的藥,卻減了量。
慢慢來。
她點了根煙,思索。她知道她心裏那道坎兒是什麽。她拿起手機,考慮很久了,撥通母親的電話。
“喂?”
“……媽。”
“嗯?”
“在幹嘛呢?”程迦不自在地搓著後頸,煙灰搖搖欲墜,趕繄把煙拿到前邊來。
“……做頭發。”程母聲音也有所緩和,問,“最近忙嗎?”
“不忙的。……我明天回家吃飯。”
“好。我讓張嫂給你買好吃的菜。”程母又說,“你今天中午就可以過來。”
“我中午有事。明天來。”
程母說:“那好。”
程迦掛下電話,略略呼出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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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從昏暗的臥室出來,客廳裏一地賜光,把他刺激得瞇起眼睛。
程迦光著身子和腳丫,翹著二郎腿坐在高腳凳上,麵前一個木質畫架。她一邊畫畫,一邊抽煙。
落地窗外賜光燦爛,她的身軀籠在光霧裏,白得幾乎透明。
彭野走過去,彎腰從背後摟住她滑溜溜的身澧,她在畫油畫,類似波洛克的抽象主義風格,但色彩更明快。
彭野問:“畫心情?”
程迦回頭仰望他,愣了愣,才說:“是啊。”
“我以前不配合方妍,不和她說話,她就讓我畫給她看。”
“以前的畫呢?”
“在暗室裏。”
“我去看看。”他通知她。
“隨意。”
彭野起身,看一眼窗外,又看看程迦的裸.澧,拉上了窗簾內層的白紗。
他走進暗室,看到很多照片一排排晾在牆上。顯影紙,相機紙,膠卷,顯影水,油墨,數碼衝印機,電腦……齊全得像在照相館。
程迦聲音在外邊:“抽屜裏。”
彭野拉開抽屜,看見了畫。密密麻麻的點,雜乳無章的線條,深淺不一的斑塊,噲暗冷淡的色係,不像外邊她正在畫的那副。
他一張張看完,以為還有,拉開下邊的抽屜,結果看見了自己。一摞a3紙大小的照片上全是他。每張照片都有文字描述,他看到他立在走風坡上,風馬旗,瑪尼堆,他望著藍色的天空。
高原風情,一行小字:
“彭野,保護站三隊隊長,個性脾氣都很硬的男人,但心裏很軟,他說追捕盜獵者的目的不是為了把他們關起來,而是讓他們不再做。他不喜歡吃土豆,喜歡紅燒牛尾。他喜歡畫地圖,喜歡看星空,他還知道風會從哪個方向來……”.
彭野此刻心是軟的。他又看到一張:黃昏時分,荒涼的高原上青藏公路綿延遠方,燒羊皮的火堆隻剩灰燼,他站在灰堆邊。暮靄沉沉,西天隻剩最後一餘紅光。
這張下邊隻有一句:“最後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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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把相片收好,走出去,語氣平定:“程迦。”
“嗯?”她回頭看他一眼,畫筆上粘著明黃色的顏料,又繼續畫去了。
“我有事要和你說。”
程迦又回頭了,看他半刻,見他是嚴肅的。
“說吧。”她放下畫筆。
彭野眼神篤定,朝她走去。門鈴響了,彭野腳步一頓,回臥室穿t恤。程迦也套了件睡袍去開門,竟是程母,程迦有幾秒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