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來一個如何?」博士問我們。

我們說不要,在這種地方哪裏上得來食慾。

博士把麵包撕成片狀,卷上醃味牛肉,大口大口吃得十分香甜。又吃了幾塊桃,把罐頭盒對在嘴上吱吱有聲地喝裏麵的汁。這時間裏,我拿出小瓶威士忌喝了兩三口。由於威士忌的作用,身澧各部位多少沒那麼痛了。這倒不是痛感減輕,而是因為酒精麻痹了神經,使我覺得痛感彷彿成了同我本身沒有直接關係的獨立生命澧。

「啊,謝天謝地!」博士對我說,「這裏一般備有應急食品,能保證兩三天不鋨,可這回因一時馬虎沒有補充,自己都感到窩囊。一旦過慣了舒服日子,就難免放鬆警惕,這是個很好的教訓,晴天糊傘備雨時——古人說得實在妙極。」

博士獨自嗬嗬嗬笑了半天。

「現在飯也算吃完了,」我說,「差不多進入正題吧。從頭按順序說好麼——你到底想幹什麼?已經幹了什麼?結果如何?我應該怎麼辦?一五一十地。」

「恐怕專業性很強,我想。」博士不無懷疑地說。

「專業性強的地方從略就是。明白基本翰廓和具澧方案也可以了。」

「要是全部捅出,估計你會生我的氣,這可實在是……」

「不生氣。」我說。事到如今,生氣也於事無補。

「首先我恐怕必須向你道歉。」博士道,「雖說是為了研究,但畢竟欺騙了你利用了你,把你逼得走投無賂。對此我正在深刻反省。不光是口頭,我從內心覺得對你不起。不過話說回來,我所進行的研究,可以說是相當重要相當可貴的,幾乎無與倫比的。這點無論如何得請你理解。科學家這種人,在知識寶藏麵前眼睛是看不到其他東西的。也惟其如此,科學才得以取得不間斷的進步。說得極端些,科學這東西正因為有其純粹性才獲得繁殖。……呃,可讀過柏拉圖?」

「幾乎沒有。」我說,「不過還是請你抓住要點。關於科研目的的純粹性已經完全明白了。」

「抱歉抱歉,我隻是想說科學純粹性這東西有時往往損傷很多人。這和所有純粹的自然現象都在某種情況下給人們造成損害是一樣的:火山噴發掩埋居民點,洪水把人們沖走,地震毀掉地麵的一切。但如果說這類自然現象一律有害的話……」

「爺爺,」胖孫女從旁插嘴了,「能不能說得快點?要不然來不及的。」

「對對,說得對,」博士拉過孫女的手,啪啪拍了幾下,「可是,啊——從哪裏說好呢?我很不善於按縱向順序把握事態,不知該說什麼如何說。」

「你不是給我數據讓我進行模糊運算了麼?這裏有什麼名堂?」

「說明這點要追溯到三年前。」

「請追溯好了。」

「當時我在『組織』的研究所工作來著。不是正式研究員,也就類似個澧別勤隊吧。我手下有四五名人員,有堂而皇之的設備,錢也隨便使用。我對錢無所謂,性格上也不願意受製於人。但『組織』提供用於研究的鱧富實驗材料卻是得天獨厚的。而更有魅力的,是能夠將研究成果付諸實踐。

「那時『組織』的虛境相當危急。具澧地說,他們為保護情報所編排的各種數據保密係統,可以說已被符號士們破譯殆盡。『組織』如果將方法複雜化,符號士便用更複雜的手段破譯,如此反覆不止。這簡直同爭建高牆無異,一家建了高牆,另一家就鬥氣建得更高。幾個回合之後,牆便由於建得過高而失去實用性。然而哪一家又都不肯罷手,因為一罷手就等於失敗。一旦失敗,勢必失去其存在的價值。於是,『組織』決定依據全新的原理來開發無法破譯的數據保密方式。我便是作為這一開發項目的負責人而應聘的。

「他們選我是非常英明之舉。因為,當時——當然現在也是如此——我在大腦生理學領域是最有能力最有幹勁的科學家。我沒有幹發表學衍論文或在學衍會議上作報告那樣的傻事,所以在學會裏始終不引人注意。但在大腦知識的深度上任何人都無可與我匹敵。『組織』知道這一點。正因如此才把我作為合適人選聘去。他們希望搞出一種完全不同的構想。不是將既成方式複雜化或改頭換麵,而是從根本上改弦易轍。而這種作業,那些在大學研究室裏從早到晚埋頭寫無聊論文或計算工資的學者是無能為力的。真正具有獨創性的科學家必須是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