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著實傻了眼,然後上前,伸手拽了拽明遠牽著那拖車的繩索。

拖車紋絲不動。

年輕侍衛傻愣了片刻,再轉向明遠——明遠朝他友好的笑了笑,用黨項話解釋:“今天劈了些柴,結果劈多了,就一起都拖了來,想要換點糧食,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

那年輕侍衛“哦”的一聲,略有些結結巴巴地說:“你等……你等等啊……”

他轉身便跑,邊跑邊說:“別走,你這麼大的力氣……我去問問我們頭兒!”

明遠在水砦門前等著,百無聊賴之時,便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建築。

他現在已經基本能夠確定,這裏不遠是安葬西夏先代國主的地方,地平線上有形似陵墓的土堆。而眼前一片房舍綿延,與阿純住的荒村有些相像,都是平頂的夯土房屋。

但是這些房舍比起阿純的荒村,要精美太多了,房舍表麵顯然都被白堊漆過,在下午的陽光下發射著純白的光芒。

房舍大多都有窗戶,雖然都不大,但比阿純那裏屋內白天也是黑漆漆一片來得強。

明遠正打量著,忽然眼角餘光瞄見一人——仁多保忠。這人在幾名扈從的陪伴下,正在上馬。

仁多保忠和那罔萌訛是在明遠“開溜”之前就離開押送明遠的車隊的。明遠根本不知此人是否已經得到了他“開溜”的消息。

仁多保忠見過明遠,此刻視線從明遠身上劃過,立即頓了頓,似乎覺得明遠的身形有些熟悉。

明遠依靠強大的心理素質,漠視了仁多保忠的注視。

他就是在賭,賭阿純裝扮的技巧高明,將他完完全全打扮成了一個黨項普通青年。

他也是在賭,賭他身邊這一大車看起來有點“駭人聽聞”的柴爿,仁多保忠見了絕對不會把他這個“大力士”和那個麵白氣弱的虛弱漢人聯係在一起。

果然,仁多保忠的眼光越過明遠,在柴爿拖車上停留片刻,不禁也流露出幾分驚歎。隨即這名西夏高官帶領麾下侍從,快馬離開。

“這真的是你們送來的?”

一個嚴肅板正的聲音從明遠身後傳來,說的是黨項話。

明遠立在原地,張了張口,竟然沒法兒回答。

他慢慢地轉過身,衝來人的方向呆呆地望著。

來人看清了他的麵容,顯然也怔了怔,一時沒能開口。

倒是阿純機靈,趕緊回答:“是的,都是我們送來的,這些柴都是我阿兄劈的,想要換點糧食……”

對方沉默了片刻,道:“把柴留下。既然來了,就別回去吧。這兒不賴,能有你一口飯吃。”

明遠垂下眼簾,恭敬地回答:“這位軍爺,那我妹妹……”

“她也可以留下。這裏缺侍女,活計不重,她幹得了。”

明遠瞥了一眼阿純,見小姑娘正滿眼的好奇地打量水砦跟前來來回回的人,似乎正在琢磨如今水砦怎麼突然多出了這麼多人。明遠問過阿純,聽見阿純沒有反對,心裏稍鬆,趕緊低頭謝過來人。

那人便吩咐幾句,轉身去了。

這時明遠才有機會打量他的背影,隻見他肩寬體闊,身形高大,一身黨項裝束,披著一套軟甲,頭上戴著兜鍪,既像是侍衛又像是軍漢。

早先去請示的那名年輕侍衛便將明遠和阿舒一起迎進了這片營地,指給他們看洗漱更衣和領取吃食的地方,讓他們先安定下來。

於是,明遠自從梁家村被劫之後,第一次有機會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了一身黨項侍從的衣服。

他趕緊去看阿純。

阿純正由兩三名侍女模樣的人幫忙,也已經換上了侍女的衣衫。小姑娘手中抓了一把油炸的饊子,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