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猊望著那兩隻在日光底無處遁行的紅耳朵,柔情四溢,但在此刻給靈稚保留了一份得體的包容。
他再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咽了回去,說出來隻怕靈稚跑回洞裏不肯理他。
金烏將要懸在正空,蕭猊讓靈稚上岸,他捕得四尾魚,靈稚神色閃過幾分不甘和氣餒,舉著空蕩蕩的樹杈悻悻走回岸邊坐好。
蕭猊從附近拾取一些柴火和酸甜的漿果,兩人臨水盤坐,升火烤魚。
蕭猊翻動魚身,塗抹果漿,詢問靈稚口味要偏酸一點還是甜一點。
靈稚有件事疑惑了很久,唇動了動,終於忍不住問:“蕭猊,你為何什麼都會呢?”
蕭猊身份尊貴榮華,理應這些凡塵俗事都不會才是,可他分明遊刃有餘,仿佛一個隱居在世外淡泊明誌的高人。
他話問完立刻後悔,好奇別人的私事可以,但冒然打聽卻極為無理。
蕭猊嘴角噙笑,看著他說道:“給你放甜一點?”
絲毫沒有惱怒的跡象,目光一閃,溢出歎息。
“我是西洲人,剛出生那年西洲才打完仗,戰亂後的十年西洲民不聊生,未被師父收養時,我作為奴隸幾乎輾轉在西洲各地被販賣了一輪。當時為了活下來什麼都學,這些小手段,不過是生存的一點傍身之技。”
靈稚“啊”一聲,突然不知道如何接話。
蕭猊看他無措,搖頭道:“無需憐憫,能從戰亂前後的西洲活到今日且有所作為的人,都絕非善輩。”
他笑了笑,似乎在試探靈稚的態度,說道:“莫要小看幼童,往往幼童最容易讓人放下防備,趁其不備給出致命的擊殺。”
蕭猊自小手上就是不幹淨的,他聰慧能忍,善於偽裝,麵孔溫柔,修羅心腸,被師父收養後才慢慢斂起許多心性。
人性本善,對蕭猊而言,他有時懷疑自己生來就是個惡種。
蕭猊的嘴角雖然始終噙著笑意,目光卻鎖在靈稚臉上,窺見靈稚聽完沒有露出厭惡的嫌色,他的心方才輕輕落下。
他惡事做盡,再壞已壞不到哪裏去。
一朝為官,大臣口誅筆伐,有口難言。連一手扶上去的小皇帝一邊忌憚他一邊想從他的棋局收權,唯獨百姓高歌讚頌他,他權衡利弊之下做的決定,成為百姓掛在嘴邊寫在書裏的好事。
善惡何辯?
蕭猊至今都給不出具體的定義,但他做的決定無愧私心,抱著無畏奉獻的胸襟如何?師父的路已經給他足夠的敲打。
因此連帶著對靈稚,他真心真意,亦自私至極,未曾想過將他放開。
所以他的惡總有讓靈稚看到的一日。
夏日晴好,劫後餘生,如此平平無奇的時刻,他帶著一身傷,和靈稚坐在河邊烤魚閑聊,以輕鬆舒愜的方式告訴靈稚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靈稚咬了一口蕭猊吹涼的烤魚,酸甜的漿果汁衝淡了魚肉性味,口舌嚼出幾分鮮滑。
他多吃幾口,聽完蕭猊那麼多話,自己不給回應於理不合。
靈稚很幹脆的點頭,沒有評判蕭猊的行為,有甚至有些羨慕。
蕭猊比許多人活得堅定清醒,不像他,隻是一株得過且過,混水摸魚度日的靈芝。
蕭猊烤了四條魚,靈稚吃半條,一條半進了蕭猊的肚子。
剩下的兩條,蕭猊用葉子包好,靈稚把包好的烤魚抱在懷裏帶回山洞,留作晚上的宵夜。
蕭猊打了水擦身,夠不到身後,低聲喚靈稚過來幫他。
沒有布巾,靈稚手心鞠起清水拍在蕭猊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