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辛夷毫不留情地一劍殺了他。

這樣反反複複之下,他很快就瘦了許多。

他給崔韜寫靈信,讓守著他的修士幫他傳出去,可修士說了,洲主早早吩咐過,不讓他向外麵傳靈信,包括是給洲主本人。

他焦急地說自己是遇上了危及性命的危險,抓著修士的衣襟說是崔辛夷想要殺他。修士們都難以置信地用一種看瘋子的目光看著他。

誰不知道,崔辛夷是北洲出了名的大善人,她對散修都那般好,崔仙客是她的親哥哥,現在已經對她沒了絲毫威脅,她犯不著再髒了自己的手。

再者,他們隱隱還有另一種想法,崔仙客都落到這番天地了,就算是崔辛夷看他不順眼暗殺了他,那也是成王敗寇。

但這話自然不會當著崔仙客的麵講出來,他們拿開他抓著衣襟的手,好聲好氣地安撫他。可崔仙客卻始終不能平靜下來,又過了好幾日,崔辛夷一直都沒有來,他以為是崔辛夷不會再來了,慢慢定下心來,終於晚上也不再做噩夢了。

這天夜裏,崔仙客睡得正酣,他都睡得很淺,淺到能在睡夢中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他又做起夢來,夢到崔辛夷來到了別苑,也逼迫著他挖出了自己的心,夢裏滿地都是殷紅的血。

他從這樣的夢境中驚醒,坐起身來,意識到方才原來不過是一個夢,又漸漸定下了心。

可這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不妙來,視線往上移,他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袂,眼前站著個貌美的姑娘,手裏拿著一柄銀白的長劍,她站在黑夜裏,一雙冷漠的黑眸正淡淡看著他。

是崔辛夷。

看清來者何人的崔仙客宛若耗子遇到了貓一般連連後退,前些天的恐懼又一齊向她湧來,他驚叫起來,呼喚著守在別苑的那兩個修士,喊得聲音都嘶啞了,但也無人應答。

麵前的少女就一直欣賞著他的模樣,等著他認清自己的現狀。

崔仙客叫了一會兒,也終於明白,他今日是絕對叫不來任何人了。

他看著離她沒幾步的少女,手撐著床,不斷後退,威脅道:“崔辛夷,你若是殺了我,父親定然不會放過你!你手刃親兄,讓北洲的修士們知道了,你不怕自己的世子宴辦不成了!”

他像是被猛獸逼到慌不擇路的獵物,竟然還拿起崔韜來威脅崔辛夷。

崔辛夷看著他這副模樣,輕笑了一聲,便很快收斂了笑容,她其實一直都不大愛笑,今生為了討好、偽裝、演戲,一直都笑了不少,不到必要的時候,她真的很不想為難自己。

可聽到崔仙客說出的話,她卻很想笑。

她輕啟櫻唇,道:“哥哥,你就不覺得你說這話很可笑嗎?父親?若非我阻攔,你前幾日還想在牢中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呢?還有前世,你當初逼我掏心之前,也是知道我才是你的親生妹妹的吧?”

“你做得來親手弑妹的事來,為何我就做不得弑兄的事?”

崔辛夷的聲線其實一直都是很溫柔的那種,她並沒有刻意讓語氣遍冷,麵對仇人,她整個人都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剛重生那會兒,辛夷是真的好奇,崔寒櫻都給你們下了什麼蠱,讓你們一個個的,都對她這般忠貞不二。”

崔仙客聽著她溫柔的聲音,整個人卻嚇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他瞪大了一雙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崔辛夷,額頭上有汗水滾落,隻絕對此時每一刻都顯得煎熬萬分。

他想說些什麼話來求饒,可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崔辛夷仍舊在接著說:“可是現在我卻一點兒都不稀罕了。”

她的眼睛與他對視,執起了自己手裏的驚蟄,將劍尖頂在了崔仙客心髒的位置,本命靈劍與劍修心意相連,在此刻,她甚至能通過劍尖感受到皮肉下蓬勃跳動的心髒和汩汩的血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