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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最難熬的一件事便是早起,誰不眷念被窩裏的溫暖呢?可惜了,無論是當今聖上,還是文武百官,寒冬臘月的仍然要早朝。
南香躺在被窩裏,鼓足了勇氣揭開被子,換好了衣服,冒著冰冷的寒氣去伺候太子殿下洗漱更衣。
進到屋子裏,才算是暖和了。
李驍心疼她,叫她不必每日早起,早膳時再過來伺候,南香搖搖頭,仍舊每日貼身來伺候他更衣。
南香習慣了為他穿衣服,若是哪一日不做了,反倒是不習慣。
係好衣扣,南香接過小順子遞上來的那件狐裘大氅,替李驍圍上,她仔細的撚好每一處,目光專注而認真。
李驍留神觀察她,熹微的晨光模糊了她的麵容,細密的睫毛又濃又翹,她的呼吸很輕,呼出來的氣暖暖的,帶著絲絲甜意。
她仰頭看著他:“殿下,好了。”
李驍溫柔地看了她一眼。
“好丫頭,越發細心了。”
出東宮前,李驍讓她吃了些糕點,又喝了一碗溫熱的牛乳,南香圍上了貉子毛鬥篷,隨他一起出去。
這個時候,李驍總要跟她說幾句話,問她冷不冷,昨夜睡得可好,炭火是否足夠,南香則會淺笑著應答幾句。
她也會主動跟李驍說起一些事,就好比她喜歡腕上的羊脂玉手鐲,若是戴著的時候,總忍不住去摸摸,她開心道:“殿下,這鐲子被我捂得好熱。”
“是麼?”李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更燙,男子的體溫似乎總是要比女子高一些,她的手背白皙如雪,腕上的玉鐲更襯得她手腕秀氣小巧。
“孤再送你一隻暖玉鐲可好?”
南香搖搖頭,她笑著道:“奴婢喜歡這個。”
到了大殿外,卻是寒風大起,又開始下雪了,李驍對她道:“你先回東宮。”
南香搖頭:“南香在外麵等著殿下。”
李驍讓她抱著精巧玲瓏的銅手爐,給兩個小太監使了眼色,這才進殿去。南香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去看外麵紛紛而下的雪。
雪越下越大,怕是要模糊了整個皇城。
每年的冬日,第一次見到大雪時,總是令人激動而歡喜的,等到習慣了冰天雪地的日子,每當雪花紛飛時,觸目而望的,盡是滿眼單調的灰白。
雪停後,又是另外一番風光,瓦上的雪,白的纖塵不染,底下的紅牆,紅得鮮脆欲滴,這樣的白雪紅牆,瓊枝玉葉,美的驚心動魄。
池子裏的水還沒完全凍上,青色的水,兩旁是發白的冰,紅色的鯉魚在池子裏遊來躥去,那水比夏日裏更加澄澈,魚的顏色也更為濃豔。
它們是點綴冰池的一抹豔色。
“南香姑娘。”
一旁的小太監為她端了一杯熱湯來,另一個則為她手爐裏添炭,南香不再胡思亂想,她跟小太監們說了幾句話。
“不敢當啊不敢當。”小太監笑著搖頭。
以前她還跟小宮女小太監們說說笑笑,現在東宮裏的人都對她多有敬重,倒讓南香覺得自己當真成了個“南香姑姑”。
這大概便是書上所說的歲月催人老。
想到這裏的時候,南香驀地笑出了聲,她的容貌絕色,這一笑,如若雪中紅梅盛開,豔麗無雙,將一旁的宮人都瞧呆了。
南香想著,在尚食局那會,年紀尚小,什麼也不懂,每天跟其他宮女在一起,她們做什麼,她也做什麼,日複一日,都是一樣的,也不需要想什麼。
而今,會識字,會讀書,一個人待在人群裏,反倒是容易一個人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李驍出來了,她的眼睛倏忽亮了,南香抿了下唇,頰上微微凹陷,淺淡的笑意飄上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