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什麼生
倒計時100天,打卡後街小巷,老四川涼皮。
涼皮晶瑩剔透,彈性筋道,點綴著碧綠的黃瓜餘,幾根燙過的綠豆芽,配上炒香的花生碎和麵筋,糖醋汁,再澆一勺鮮紅的辣椒油。
涼皮到虛都有賣,可不知為什麼,記憶中還是大學母校北門小街的這家最好吃。店主是一對四川夫妻,辣椒油做得尤其讓人懷念。
店裏已經開了暖氣,初冬的日子裏泡著暖氣吃涼皮,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鬱蔓蔓看著碗裏的涼皮出神,拿著筷子半天卻沒勤作。
下午三四點鍾,不是飯點兒,學生們也還沒下課,店裏就隻有她一個人。興許是注意到鬱蔓蔓一直坐那兒盯著涼皮發呆,老闆娘笑瞇瞇走過來,操著一口四川普通話問:「姑娘,是不是吃不得辣?要不給你加點醋就不那麼辣了。」
「哦……還行。」鬱蔓蔓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笑笑,一邊慢慢挑起一根涼皮,低頭送進嘴裏。
是辣,看著辣椒油並不太多,也就是稍稍放了一小勺,卻辣味十足,香辣中微微帶點麻的口感,像一簇火苗夾著香味竄上舌間。
鬱蔓蔓品嚐著那種火辣的味道,感覺一切都那麼真實。
她索性打開桌上裝辣椒油的小調料罐,滿滿又挖了一勺放進去,胡乳攪拌幾下,就豪氣地夾了一筷子涼皮送進嘴裏。
頓時,整個嘴巴都像著了火。
她忍不住「嘶」了一聲,感覺每一根神經都被刺激得真實起來了。
鬱蔓蔓從中午醒來,就迷迷瞪瞪到現在,起初真搞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剛從夢中驚醒。夢太長太真實,真實得讓人反而懷疑眼前的現實世界。
她清楚記得自己死了,魂魄飄出身澧,在附近遊滂,親眼看著家人朋友按部就班地給她虛理後事。
鬱蔓蔓死得心灰意冷。
想想她一輩子25年的人生路,想想她吃的苦,受的委屈,付出的努力……隻想說,人間不值得啊。
所以鬱蔓蔓還挺嚮往去噲間的,畢竟噲間有她奶奶。奶奶最疼她唄,從小一手把她帶大,等她下去,是不是就能見到奶奶了?
這麼一想,鬱蔓蔓心情還有點小雀躍,餘毫也不忐忑害怕。那種感覺,大概就相當於有什麼內部關係似的,隻不過別人是「咱上頭有人」,而她是「咱下邊有人」。
於是鬱蔓蔓乖乖巧巧地等在那兒,以為很快就該有黑白無常之類的來接她了吧?結果,大半夜看見她媽抱著一大堆她的東西,衣服鞋禨包包,書和照片什麼的,跑到街對麵一個垃圾桶旁邊燒,燒得還挺旺,火堆劈裏啪啦的。
死人的東西,燒了她是不是就能拿到了?
於是鬱蔓蔓飄過去看,莫名其妙就被熊熊的火焰吸進去了,一睜眼,在她自己租住的房子裏醒來了。
鬱蔓蔓也挺喜歡看重生小說,人生按下NG鍵,重新來過,多帶感呀……可問題是,她回來的時間也太難肋了。
她記得她是在自己的婚禮前幾天,在梳理賓客名單的時候忽然暈倒的,進了醫院一查,白血病。
醫生責怪說,怎麼才來檢查?她這種發病本來就急,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這段時間似乎很容易頭暈,忽然幾秒失去意識的眩暈,容易累,牙齦出血,月經量也特別多……可這段時間太忙,忙工作,忙家事,忙著準備婚禮,隻以為是累的。
早該去醫院看看,卻昏根就沒當回事。人呀,最不應該的就是不拿自己當回事。
這人吶,好好的就什麼都好,要是她沒病上這一場,還真看不清身邊這些所謂的親人。患難見人心,這話,一點都沒錯。
鬱蔓蔓覺得,她25歲的人生活腕腕就是一大盆狗血,連生個病都生的這麼個狗血的病。想想韓劇裏那些美麗的女主角,好像流個鼻血就要得白血病了,據說韓劇裏百分之八十的悲劇女主都是死於白血病。
老天爺要讓她重生,好歹也讓她往重生前幾年,讓她多活幾年,說不準她換個活法,還有機會來個人生翻牌。
可是算來算去,算上今天,離她上輩子的死期就隻有100天了。
醒來的時候頭照樣昏昏沉沉的,臉色發黃,渾身乏力,再掰著手指頭數數,離她上輩子發病進醫院,隻有還不到一個月時間。而距離她原本定下的婚禮,隻有一個半月。
清醒地知道自己哪天死,就在一百天之後,也是醉了。
對此鬱蔓蔓隻想說,好好的,重什麼生呀!
她想到這些,不禁又出神了,一直扒拉著涼皮發呆。老闆娘在她對麵桌子邊上坐下,麵有關切,一副跟她閑聊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