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被漢子迷暈了,醒來腦裏不記事,也沒辦法找到那個欺辱她的漢子。晏綏曾提到過,夏昌此人厭惡身上把柄被人拿捏,常會想出招來整人。不論親近與否,隻要擋了夏昌的路,他一律會把攔路人清除。
故而六姨娘手裏,定拿捏著夏昌什麼把柄來。夏昌忌憚,出此下招整人。
沒有人會叫粗鄙的漢子來欺辱自家的妾。夏昌出此狠招,也的確見效。眼下眾人都在謾罵著不守婦道的瘋婦,沒人會懷疑到夏昌頭上來。
此事也不會鬧大,定會平息下去,因為是在皇家園林,是官家的地盤。沒人會想叫官家聽見這般醃臢事,但人的嘴是活的。不在明麵上說,私下裏定會來回傳。一來二去,六姨娘縱是假瘋,為著活命,為著麵子,也得真瘋。
“當真是可憐。”崔沅綰歎道。
“是啊,當真是可憐。”堯夫人自然不懂她話中深意,一味附和著。
“堯夫人,時候不早了,官人還在等我回去。容我先走一步。”崔沅綰見堯夫人還想再交代些什麼,忙補充道:“夫人放心,堯判官一心為民,他想做成的事,定能如願。”
“那借晏夫人吉言了。”堯夫人笑道。見崔沅綰急著走,忙從懷裏掏出一香囊來。
“這香囊能叫晏夫人早日生個大胖小子。”堯夫人趴在崔沅綰耳邊說道,意有所指:“當年就是靠著香囊裏的方子,我是三年生了三個男娃。”
“當真是好東西。夫人與判官的恩,我與官人一輩子都會記著的。”崔沅綰麵上帶笑,轉身離去。
她笑著上了馬車,叫車夫以為她是路上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可車簾一放,馬車轆轆上路,崔沅綰臉上大方得體的笑立即消失不見。不過眨眼之間,她便是冷麵冷相,端坐在車廂內,低頭撚著手中繡著鴛鴦戲水的香囊包。
堯夫人是好心,祝她多子多福。可惜她注定不是那般靠孩子抓牢郎婿寵愛的人。縱使她一生不孕不育,晏綏也會鍾情於她,無可自拔。她自個兒本就是受家族桎梏的苦命孩兒,她可不想叫她的孩兒也跟她一樣,成為家族昌榮繁盛的工具。
何況晏綏比她還不喜孩子。晏綏的思緒常劍走偏鋒,自然與常人所想不同。常人覺著,養兒防老,崔沅綰也在他身邊垂過耳旁風以作試探。不曾想晏綏卻說那都是放屁,都是人自私行事的借口。
她與晏綏,行走在陽光大道上,裝成世俗人,做著倫理事。實則她也知晏綏的狗脾性,晏綏許是也知她想的與尋常娘子家不同,不然也不會時常激她嚇她。
想來二人都是惡人裝好人,以博名聲權勢為自己所用,隨心所欲。當真是天生一對。
*
馬車走遠,喧囂被甩在身後。崔沅綰無心再去想六姨娘如何,夏昌如何。畢竟再狡猾的夏昌也擋不到她要走的路,再可憐的六姨娘與她的利害無關。
人性涼薄,本就如此。
待崔沅綰回到那方屋時,竟已過了許久。剛下車,便瞧見站在屋簷下,眸中烏雲翻滾的晏綏。
想必又是因她回來得晚心裏吃昧了罷。
“不是處理公務了麼?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崔沅綰小跑過去,一把抱住晏綏勁瘦的腰,手環在他腰間,卻不安分,妄想摸到尾椎去。
“我再忙,也沒你忙。”晏綏竟也不阻止她這番胡鬧行徑。雖說著責備的話,卻默不作聲地把崔沅綰抱得更緊,似要融入骨髓一般。
“不過是與公主多說了會兒話而已。你家這魯莽的車夫把竟把我帶到絕路去,前方無路可走,又調頭找新路走去,這才回來得晚了些。”崔沅綰嬌嗔,“若是不信的話,大可問問你家車夫,看情況是不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