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娶了新婦,你以為你就能孑然一人了?你從小不拘禮節,一向看不起我與爹爹一貫堅持著的所謂繁文縟節, 你覺著這樣過毫無半點樂趣可言。可二哥你也不想想, 人活一趟,哪能事事如意, 都順著你所想所願來?就算是萬人之上的官家,行事也常身不由己。何況是你呢?”
於氏這般清醒, 倒是叫崔沅綰一頭霧水。她出嫁前便聽於氏是個瘋傻人,時常說胡話, 時常做癡舉, 叫外人看她不起。嫁來後, 於氏三日瘋, 六日傻,剩一日便是極難得的清醒明白。可她這日前幾個時辰犯癡傻, 這才換個衣裳的功夫, 行為舉止竟與常人無異, 當真是奇怪。
眼前場麵僵持難堪,崔沅綰忙插話道:“二哥,你若是喜歡哪家小娘子,就放心提出來,嫂嫂給你覓新婦,保準你滿意。”
於氏見她幫忙勸慰,忙附和說是。
“嫂嫂,你怎能置我於不情不義之地,你明知我心中……”
“二哥,你心中如何?”於氏逮住這話根不放,忙追問道。
晏昶歎口氣,道:“娘,你聽茬了。我是說,心中有山河壯景,我本不是埋頭於情愛的俗人。”
於氏被他這不孝話給噎了住,朝崔沅綰使眼色,叫她趕緊給自己解圍。
“是麼?照二哥這般說,我與你大哥,與姑舅,與世間大眾,倒是都成了沉溺情愛的俗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嫂嫂,你明知我話中有何意,為何還要故意找茬呢?”
晏昶終於敢與崔沅綰對視起來。崔沅綰的眼眸裏坦蕩清白,絲毫不懼他會放出何話。這是這般明媚張揚的樣子總叫晏昶心中憤懣不平。
“嫂嫂,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我的事,你為何要多插一嘴,多此一舉?”
崔沅綰被他這話氣笑了來。莫名的笑聲叫於氏不解,問道:“新婦,你笑什麼?可是有什麼隱情?”
“家姑想多了。”崔沅綰掩麵笑著,“我隻是覺著二哥這話有些荒謬。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府上又不是那玉津園,走來走去,總能意外遇上幾次。二哥說與我井水不犯河水,當真是誆人了。二哥敬我,常送我金石字畫來。我知二哥喜愛繪花鳥畫,送了幾隻金貴的鶯雀過去,又求得不少名家真跡來,皆贈與二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二哥接畫時點頭道謝,怎麼今日隻因我說了句實話,便要跟我決裂來呢?”
話音剛落,於氏的眼神便冷了起來。
“二哥,你當真是不知何為禮節。縱使你與新婦是知己,與她誌趣一致,也得懂得避嫌。她是你嫂嫂,你可懂?”
晏昶有口難辯,何況是他騷擾崔沅綰在先。
“是我說錯話了,我知錯。可娘分明知道,我最厭煩拿娶妻說事。我有錯,娘也有錯。”晏昶冷笑一聲,似是對崔沅綰方才一番抱怨推責的話頗有怨氣。
於氏冷哼一聲,“娘是有錯,不該時刻逼你。可養你長大成人,你卻隻顧自己享樂。平時若非囊中羞澀,在外混不下去了,或是又頂撞了哪位權貴了,你才會想起你還有個家。不過是要你娶個新婦,卻跟要了你的命一般。我且問你,枕邊多一人有何壞處?”
於氏在崔沅綰麵前揭晏昶的短,晏昶是敢怒不敢言。於氏說的都是大實話。自弱冠後,他便向晏梁要了一筆錢,與他那群好友建了個茶館,生意慘淡,曲終人散。後來他又向晏梁要了一筆錢,不知用到了何處,竟是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