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站在床邊,人闔目後才敢表露心思。
“小娘子剛醒過來,身子還乏著,這就又躺到床上歇息著。如此反複,小娘子心裏也難受。”
小娘子待她二位極好,待在獵場時,借了兩匹馬,叫她倆在人少的地方肆意奔騰。特意叫人打造兩副弓箭,叫她倆玩得盡興。
貴胄能聲色犬馬,她們這些低賤的仆從,竟也能與之肩並肩逍遙快活。
那般明媚嬌豔的人,就該受萬人矚目,就該得到人的歡心。可她現在毫無生機地靜靜臥在床上,怎會叫人不心疼。
早山掖好被角,起身與長空下樓。
“主子給了咱們奴隸一條新命,娘子叫咱們活得有滋有味。都是恩情,都要報,可你要知道,先有命,才能活出風采來。”早山走到門邊守著,一麵警告著長空,莫要多動惻隱之心。
人分高低貴賤,貴人就是貴人,一句話就能要了奴隸的命。不想叫崔沅綰受苦,可晏綏更是得罪不起。
早山按得輕,不過半個時辰人就醒了過來。一下樓,守門人是沒了,門扉緊閉著,迎來了個閻羅王。
晏綏坐在圈椅上,低頭翻著一本泛黃的經書。
菩提珠都碎了,人也不是虔誠信佛,何必裝成高尚的佛子模樣。一手殺生,一手念經。
崔沅綰腹誹著,可腳步還是在看見晏綏身影那刻起,給定了住。堪堪站在梯上,不知所措。
心疼勁一過,晏綏心裏憤恨難耐。他不比那仨醃臢種好?為何寧願找他仨辦事,都不願在他麵前提一句。
她明明知道他會無底線、無條件地幫她達到目的,而她卻轉身投入別人懷中。
晏綏把這行徑理解為恃寵而驕,自然要給些懲罰。
“過來。”
晏綏擺擺手,把人叫了下來。
崔沅綰拘謹地站在他麵前,低頭不敢看他。就如同犯錯的學生見學堂先生一般,心虛極了。
看看她這幅怯懦樣子,連解釋的話都不願說。想是板上釘釘的事,再怎麼掩飾都叫人覺著假。
從前他們無話不談,崔沅綰也曾攀著他的脖頸,說要跟好哥哥待一輩子。而她卻中道變心,那些叫晏綏險些流下淚來的情話,原來都是她隨口胡謅的假話。
從裏到外,情話是假,什麼都可能是假。
佛龕在前,人總要冷靜下來,講講道理,或許真相就能聽出來。可晏綏心裏怒火中燒,他隻要一看見崔沅綰的身影,就想欺負她。
什麼都能是假的,唯獨情意不能假。這個說過無數遍喜歡他的騙子,情意又能真到哪裏去?
晏綏起身,站在崔沅綰身前,掐著她的脖頸,逼她抬頭看。
他能輕易把人的脖頸掐斷,可他這手擺在崔沅綰纖細的脖頸上許多次,每次都是調|情,沒一次敢用力。
這次也是,他意不在此,隻是做威懾狀。可崔沅綰卻難受得緊,裝成一副喘不上氣的模樣,輕微掙紮著。
又在騙他。
晏綏眸中淬火,在崔沅綰耳邊放著狠話。
“我去到時,聽見你對他們笑了十三聲。”
區別對待他與哥仨最叫晏綏嫉妒。他是她日夜共眠的枕邊人,而哥仨不過與她萍水相逢,她就能輕易開懷,把最燦爛的樣子給外人看,把最虛偽的樣子給他看。
崔沅綰被拽著抵在門扉前,她不懂晏綏要做什麼。要在這裏握雨攜雲,隻是這般簡單麼?
下一瞬,她便為晏綏的心思心顫不已。
身子抵著一道門,外麵自然能聽到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