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側目看向夏滔滔,問她的意思。
夏滔滔捧著手爐,穩聲回道:“的確如崔娘子所說。幹娘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這輩子都報答不盡。隻是我也在想,與無情的爹爹,混亂的族親同居屋簷下,是否是我所願。後來滔滔想明白了,想要的不是尊貴的身份,不是華美的衣裳,是能叫人瞧得起我,能挺起腰杆做人。崔娘子能給我這些。”
這樣說話便是拂了夏夫人的麵子,叫她足夠難堪。夏夫人臉拉著,比暴雨來臨前的天還陰沉。
“崔娘子也是可憐人啊。”夏夫人驀地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縱是幫襯,如何能助你脫離,助你直起腰杆活著?”
這便是在婉拒崔沅綰的好意,也是在斬斷她與夏滔滔之間的交易。
夏滔滔見夏夫人不情願,忙放下手爐,握緊她的手。指間的熱意暖了夏夫人微涼的手,若崔沅綰多看幾眼,定會發覺,夏夫人待夏滔滔真真是好,自家的妯娌與親兒女都未能叫她這般牽腸掛肚。
何況夏滔滔還是個私生女,是夏昌隨意撈來小宮女春風一度,全然不負責任的結晶。夏夫人心底把這稱作贖罪。她與夏昌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損俱損,縱是知道夏昌做了天大的壞事,也得裝糊塗,替他隱瞞下去。
除卻兩件事。
一則便是夏滔滔這事。宮裏那位早死的縣君,先前在大內救過她一命。若非縣君果敢喚人來救,她早淹死在蓮花池裏,哪有現今風光的誥命夫人,哪有持家有道的夏夫人。
恩人與枕邊人摟在一起,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能過得去。偏偏夏昌是個沒良心的,自個兒快活過便不顧他人生死。她對縣君的愧疚,都轉到了夏滔滔身上。過去多年,暗中派人尋她。近來才找到了人,原來在花樓裏。
另一則,便是有關崔家的,更是對人不起的事。沒臉皮去提,來想都不敢想,恐怕多想一刻,就要落入九層地獄裏,魂飛魄散。
越怕,越是忌憚。這也是夏夫人對崔沅綰心有芥蒂的緣由。
“既然滔滔心意已決,那就按你倆原定的去做罷。”夏夫人歎氣,把建盞放在四方案桌上,抄手道。
夏滔滔眼眸一亮,抱著夏夫人說她真好。
不是親母女,勝似親母女。崔沅綰滿是感慨。有娘的娃,還不如沒娘的娃。她娘上次與她親昵,大姐還活著……
想及此處,崔沅綰指尖挖入掌心肉,冷聲道:“其實今日來府叨擾,一是恭祝夫人生辰吉樂,再是把滔滔的情況說清楚。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做……”
夏夫人哪裏看不出她話有深意,雖感激她把夏滔滔拯救出來,可仍不願意提及當年那件事。
崔沅綰:“聽聞府上有位大夫,專為府裏人看病,每月能外出一次。”
夏夫人點頭說是。
崔沅綰秀眉一挑,又道:“不瞞您說,我想找那位大夫問些事情。”
夏夫人說不巧,“每月都有定好的時日,大夫能外出放風,隻一日能出去。日出而去,日落而歸,是到他院裏摘藥草的。有些藥草實在稀有,大夫自個兒種著,以備不時之需。今日大夫恰好回家摘藥,崔娘子有什麼想問的,不如跟我說說。等大夫回來了,我替你問問他。有什麼消息,隨時給娘子遞信去。”
看來與所掌握的情報一致。崔沅綰微微頷首,道:“倒不是疾病的事。”
夏夫人臉上笑意一僵,心亂如麻。
崔沅綰垂首靜默半刻,似在思考著,要不要把事告訴對麵做防備的人。思慮再三,決定把當年的事都說出來。
“我大姐死得蹊蹺,早先找過幾位大夫來看,隻是經事人隻這位大夫還活著。娘不肯把當年的事說給我聽,我就想自個兒查出來。線索幾乎全斷,眼下終於找到了這位大夫,我想問問他,當年給我大姐治病時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