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雅的餐廳裏,沈家父子相對而坐。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此刻愈加沉默。
終於沈琛打破了靜默:“你打算怎麼辦?”
沈初澤微抿一口桌上的咖啡:“我不知道你和汪旺的媽媽發生過什麼事,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要娶汪旺。不管你們讚成也好,反對也罷,我決定好了,隻是通知你們一聲。”
沈琛沉默了,低著頭,注視著杯子裏咖啡的泡沫一個個破滅,良久歎了口氣,抬頭:“當年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執著,我一定不會和你媽結婚的。”
沈初澤微眯了眯眼,他從沒聽父親說起過他和母親之間的事情,其實他也很奇怪,不是他對母親有微詞,但他覺得以母親這樣勢利的態度,父親確實不應該看的上,但怪的是,父親好像對母親的所作所為很包容,而且母親得罪了什麼人,他還會出麵幫她擺平。
家裏大事小事都是母親一人說了算,父親,在家裏似乎是沒有什麼地位的。但在政治局裏,他工作的時候,雷厲風行,幽深的黑眸輕輕一瞥就讓人膽戰心驚。
沈初澤在心底裏是敬父親的,倒是對母親,很多時候都是陰奉陽違,但母親一直都沒有發現過。
“初澤,這件事情,我還是告訴你吧,其實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免得今後尷尬。”沈琛攪了攪咖啡,微微抿一口。
“大概是快五十年前了吧,那時剛剛解放,當年在大院裏,孩子很多,大家都一起玩,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林芸,她和別的女孩不一樣,不穿裙子,不玩過家家,跟著一群男孩到處瘋。那個時候她就喜歡粘著我,我倒也很有耐心,帶著她玩。”沈琛陷入回憶中,臉上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沈初澤從沒見過眼神中如此溫柔的父親。
“我帶著她爬樹,掏鳥窩,隻玩男生玩的。後來漸漸長大了,那時候我們十五六歲的年紀,大家都打趣我們是一對。羞澀的年紀,青梅竹馬,誰心裏每都有個秘密,那時候我心裏的秘密就是她。但是很快,文革了,她的父親被戴上了右派的帽子,家破人亡。”
“那時候,她很無助,抱著我哭了一夜,秋天的晚上很冷的,我凍得瑟瑟發抖,但還是抱著她,讓她窩在我懷裏,被她哭濕的衣服,風一吹,更加冷。你爺爺那時候已經快六十了,他看清了當時的局勢,決定帶著手下,低調度日。”
“那天受了涼,之後就發燒少了好久,病好了以後,你爺爺勒令我不得和她再有任何聯係。我沒力氣去找她。也不敢去找她,於是在那個秋夜之後,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和她斷了聯係,一斷三十幾年。”
沈琛唏噓當年沒有堅持,但就算堅持又怎樣,文革的年代,又是高幹家庭,一個不小心就會家破人亡,他那個年歲沒有膽子去挑戰這樣的局勢,為了愛情,陪上一家人的性命,他沒有那個魄力。
“爸爸,那後來你和媽媽……”沈初澤深深感受到了父親當年的無奈和無助。
“後來我就去上山下鄉,在那時候,自學完了大學的課程,回來以後,去考了個文憑,就當兵去了。和林芸斷了聯係,我的愛也就沒了,當時也有人給介紹過幾個,但都沒往心裏去。年歲漸漸大了,你奶奶也急了,她們年紀不小了——你也知道她們生我的時候已經三十多了好幾快四十了。”
“你奶奶怕抱不上孫子,一直催著我。於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媽媽,我沒有太大的感覺,你媽媽卻追的緊。我想,結婚不一定要愛的轟轟烈烈,隻要細水長流,兩人能容忍對方就可以了,而你媽媽是我能容忍的類型,有很強的事業心,很強的主見——我不希望我在外麵已經累死累活了,回到家裏還什麼都要我做主。於是我和你媽媽結婚了,接著就有了你,日子平平淡淡地過。”
“你高中就遇到了汪旺,而你媽媽還去找過她,我倒是真不知道。不過後來那一天去你那裏見到汪旺的那一刻,我覺得似曾相識,說心裏沒有激動肯定是假的,當時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和林芸不遠了。”
“汪旺她爸爸汪向天是個院外人,當時是一個夥伴很要好的朋友,也常常到院子裏來玩,沒什麼印象,也記不清了。”
沈琛深深地舒了口氣,終於回憶完了,初戀,美好,卻遙不可及,一直在心底珍藏,卻因為一次失誤,那張珍藏的泛黃的照片被謝繼燕看到,繼而一直喋喋不休,讓他煩不勝擾。
“初澤,如果可以,找個時間約了汪旺她家人,一起出來吃個飯,我會找你爺爺奶奶說的,你媽那邊,我會和她說。”
“好的,謝謝爸。”沈初澤一時間也唏噓父親當年的感情,為父親而今不避當年尷尬支持自己而感動。
(本章完)